第九章(第9/13页)

“病人情况怎么样?”院长向一位姓柳的医生问,昨晚是他出的诊。

“很危险,九死一生吧。”柳医生随口淡淡回答,他不知道躺在病床的是个什么人,有谁在关心他,“他现在心跳只有三十一下,真正是属于气若游丝,命悬一线,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院长眉毛竖起来,目光刺过来,“他是个大科学家,前线需要他,委员长都在关心他,知道吗,要全力抢救!”

柳医生没想到此人来头这么大,不由慌了神,喏喏地说:“这……这要看今天、明天……如果今明两天能够醒过来就没事……否则……”

陆从骏已在医院忙活一夜,知道陈家鹄病情严重,内心已经虚弱得害怕听到有人说什么晦气话,冲上前,失礼地打断医生:“对不起,没有任何否则!你必须要把他抢救过来,不然——”他本想说句狠话,临时又改了口,摇摇头,垂头丧气地说,“没有不然,没有,我们需要他,前线需要他,委员长需要他。”他以为用这种加强的口气就可以给他们增加压力,给陈家鹄增加生的希望。

医生一副很悲观的样子,说:“如果这两天能醒过来就好啦。”

陆所长咄咄逼人地问:“如果醒不过来呢?”

废话,没醒过来不就是死了,医生哑口无言。

院长六十多岁,见过世面,人情世故这一套很懂,很会说话。他安慰陆所长道:“你别着急,放宽心,我会组织最好的医生,调拨最好的药品,成立专门的抢救小组全力抢救他。他还很年轻嘛,你要对他充满信心。你的信心也是我们的信心。”说完用手指指昏迷在病床上的陈家鹄,“也是他的信心。”

其实,院长嘴上这么说时,心里却是另一番话:如果今明两天病人不能醒过来,死亡的可能要远大于不死;即使不死亡,留住了性命,也不过是一个植物人而已。

经历了一夜心力交瘁的折磨,陆从骏仿佛一下老掉了十岁。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油然从心底升起。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大哭一场,只是碍于司机的面,极力控制住了情绪,却控制不住眼泪,泪水夺眶而出。

回到办公室,他关了门,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电话却极不知趣地响个不停,很顽强。他抓起电话,听到了海塞斯兴奋的声音:“如果你想听好消息,就来我办公室吧。”

“你过来吧,”所长冷冷地说,“我刚从外面回来,有点累。”他想,除非你的好消息是陈家鹄醒了我才愿意过去。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海塞斯还不知道陈家鹊出事了。

与海塞斯一起来的,还有侦听处杨处长,他们进来后便发现陆所长精神不对头。陆所长没有具体说明原因,只是说昨天晚上出了点儿事,他一夜没睡。海塞斯沉浸在喜悦中,没有问他什么事,只管眉飞色舞地对他表达着自己的喜悦,“那好啊,你现在最需要兴奋剂,我们就给你带来了。”

说的是特三号线的情况。

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特三号线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内连发三份长电,海塞斯分析电文的基本面,得到一个结论:敌人往重庆派遣的这批特务级别很高,而且极可能就是萨根要求派来的那帮人。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海塞斯兴奋地说:“既然是萨根的新主子,你最近只要死盯着萨根就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萨根成了他们尾巴,他们总要见面吧,即使不见面总要联系吧。”

说得一点没错,该高兴。可现在陆所长心情不好,很难被鼓舞。他没有兴奋起来,反而反问海塞斯:“你只是说‘可能’——‘极可能’,就是说你还没有破译电文,是猜的。”

“废话!”海塞斯生气地说,“你以为我是他们的同伙,怀里揣着密码本,可以随时对着它查出来吗?”

陆所长想抽烟,可身上的烟在医院早抽完了,便向杨处长要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才对海塞斯说:“生什么气,我遇到的事说出来能把你气死!”海塞斯问他遇到什么事,“看你的样子是遇到大事了”。陆从骏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前一句话说:“不过能猜出来也是你的水平,说来听听,你是怎么猜的。”

海塞斯请杨处长将昨天夜里电台的初次联络情况先向陆所长介绍,接着他问陆所长:“你说,为什么之前这条线的‘上线’频频呼叫‘下线’,下线却不答应呢?”

“下线还没到达重庆。”陆从骏说。

“对,”海塞斯解释道,“毫无疑问,下线什么时候出发启程,上线一定知道的。上线估计下线应该在前两天到重庆,于是频频呼叫它。下线不答应,说明它还没有到,现在说明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