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辣手神探 第三案 民女被害多方侦查 疑窦丛生终成悬案(第7/7页)
两三个月后,我因事到江防乡一带工作。在向派出所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我决定到黄元斌家看一看。当我到达时,黄元斌的母亲在屋前的场地上哄赶鸡鸭,见到我这个不速之客登门,不禁怔了一下,但马上认出了我,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快和不安。当我说明来意后,她无奈地把我让进家门,并把在田里劳作的儿子大声呼叫回来。
黄元斌见到我,慌乱了好一阵,才手足无措的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我抱歉地请他母亲和陪我来的派出所同志离开,我说我想和黄元斌单独谈谈。
黄元斌的脸庞被阳光晒黑了许多,轻佻和不驯之色也减褪了不少。我们的谈话气氛很平和,远不像我们心头抑压着的某些燥动。
“黄元斌,最近生活得怎么样?”
“还好,不出去打工了,在家做做农活。”
“为什么不出去打工了?”
“父母身体都不好,再说,跑出去,别人都认为我是杀人犯。”
“可以向别人解释,你不是一个杀人犯。”
“我解释不清,别人也不相信。”
“那你准备顶着一个杀人犯的名义生活一辈子?”
“我罪有应得。”
“此话怎讲?”
“经过了这一段,我想了很多,觉得愧对父母,愧对世人。”
“你的这些话,使我难以理解。”
“我的意思是,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一次十分严重的教训,我接受这次教训。从此以后,置身田园,足不出户,好好做人。”
“你这么年轻,再说家境也不太好,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呢?”
“回来后,心理压力非常沉重,心头的阴影一直揩抹不去。我的父母、姐姐、姐夫也不允许我再出门。”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负罪感,如果你确实没有犯罪,就不要有这种负罪感。”
“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每当夜深人静时,灵魂深处却有另一种声音,挥之不去。”
“这是一种什么声音?”
“……”黄元斌的眼中溢出了泪花,长久地沉默着。
“我今天到你家,是来看看你,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我沉思了一会,心想把一些本该不说的话索性说出来,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你不要把我当成曾经审查过你的人,我也不把自己当成曾经审查过你的人,我们都把对方当成正常的熟人对待。你对公安机关有什么要求吗?譬如说,被关押审查三个多月,事后又被宣布为无罪释放。”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你可以要求公安机关以某种方式给你恢复名誉,或者适当给予经济上的补偿。”
“不需要,这样做我家里不同意,我也会感到良心更为不安。再说,你们这样做,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我很抱歉,在你们面前讲了很多假话。”
“犯罪后投案自首的人有时候也会讲假话,这种情况可以理解。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你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不过,你能问心无愧、心安理得的告诉我,你是无罪的吗?”
“法院裁决我是无罪的。”
“好吧。今后有什么要求,或者想起来有什么话要说,你可以找我们。古人说,收之桑榆,失之东隅,有得必有失,就象你现在,人虽回来了,但良知挣扎和心境矛盾,却永远不会消失。前程路远,你好自为之。”
黄元斌连声称谢。
见我起身离别,他跟在我身后,一直送到路旁,默默望着我们的身影慢慢远去。
小路两旁是一片片碧绿的稻田,举目望去,开阔而平坦,浓浓的水气伴和着禾苗的淡淡清香,沁人肺腑。忽然,一副不知是哪座寺庙中的对联浮现在我的脑际:
世外人法无定法从此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来了何防以不了了之
我毕竟不是世外人,很多年过去了,这个案子一直耿耿于怀,游走在心际。那个枉死的冤魂,想必坟头上早已长满了青草吧。
二十一世纪初,当我获知江口市公安局DNA检验技术水平已在全国领先时,我很欣慰,也很懊恼。如果当年我们在向北京送检时将提取物预留一点,而不在第一次检验时全部耗光,这个案子的侦查结果有可能还会被改写。
然而,前者已逝,只求后者可追了。
(作者:老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