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动魔(第6/7页)

“这是什么声音啊?听来非常朴实呢!”

“对呀!你觉得如何?这种田园歌曲的音色……”

“是田园歌曲?不是土拨鼠在地下动弹吗?”说着,夫人开始在实验台的前面走来走去。柿丘安心地让指尖离开了按钮。夫人先是走到角落,不久又折了回来。

“这房间有厕所吗?”

只见夫人微微蹙眉,用一只手按住了下腹。听她如此一说,柿丘顿觉有些头晕,不禁用手握住指尖碰到的实验台一角。他突然说不出话了,只能默默指着相反方向的角落。那里有块黑色的长条木牌,以瓷漆写着“化妆室”的字样。

雪子夫人仿佛被吸了过去一般,连忙走向厕所的门。

柿丘张开如妖怪般的大嘴,五根手指用力插进口中,一脸如哭若笑的复杂表情,浑身哆嗦不止。

砰!厕所的门被猛力关上了。雪子夫人摇摇晃晃地出现了。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泛紫。柿丘忽然发现她的右手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只听夫人以虚弱的声音呼唤道:“秋郎!”

“……”

“你的祈求被神明听到了。我们可爱的小孩——你看!要和你见个面呢。”

啪!有个温润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柿丘的脸颊,从他的耳际擦过。然后,有一坨东西飘飘然落了下来,就像是手帕一样。

“啊……”

柿丘大叫一声,慌忙用手掌擦了擦脸。大概是条件反射的缘故,他把黏上那片东西的手伸到眼前。

哇!是血!是血啊!

是又滑又黏、鲜红夺目的血块!

柿丘当场晕倒,一时失去了神志。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苏醒之时,室内已经看不到白石夫人的身影了。“总之,事情进行得顺利异常。莫非音响振动真的让雪子夫人堕胎了?简直难以置信。只要胎儿流出来了,一切就大功告成。喂!柿丘!你赢了呀!痛痛快快地笑出来吧!”虽想如此激励自己,想要发出声音,但胸口宛如被巨石压住,咽喉下方仿佛塞了一颗南瓜,让他很不舒服。

他想把它吐出来,便将下巴前伸,喉咙里突然觉得很痒,不禁咳了一声。

瞬间,有块微温的东西跳到了他的膝头。

“糟了!”

柿丘秋郎清楚地看到了一般肉眼无法看到的胸部深处之物,剧咳接连不断,继而更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看着面前的积血成倍扩大,一股无法言喻的慵懒、厌烦之情蓦然涌上心头。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发抖,不管如何用手腕撑持,都无法停止抖动。到后来竟有了错觉,好像整个实验室都晃动了,周身燥热异常,有如被烈火灼烤。

“奔马性肺结核!”

他仰天倒在地上,一下子说中了这种身体骤变的情形。

柿丘秋郎是何等不幸的男人啊!

他费尽苦心,好不容易才成功施展了对母猪夫人的堕胎术,但当晚就突然咯血,高烧达到了四十度,只好卧病在床。尽管他的意识相当模糊,而且似乎有些呼吸困难,但他无论如何都要求家人不要去喊他的主治医师白石博士。他为何要躲着名医白石博士呢?难道要不顾生命危险,一直躲避到死?

柿丘并未解释此事,两天后他就死了。紧接着,就是我必须含泪观看的情景——才刚刚二十岁的吴子小姐竟然变成了穿着灰色孝服的未亡人!她日后的每个昼夜,都只能一个人孤独寂寞地度过,悄悄擦拭那永不停歇的泪水。

吴子小姐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能帮她的就只有我了。白石博士和雪子夫人也忽然开始疏远她,几乎不来拜访。所以我便替亡友柿丘,不,我是以比柿丘多出几倍的忠实来安慰吴子小姐的。

而吴子小姐亦视我如同亡夫的兄弟,任何事都依赖着我,甚至遗产继承的事情都拿来跟我商量。她和我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

说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晚秋的场景。那是柿丘死后两个月的某个早上,听闻吴子小姐答应了那令人欣喜的誓约,我忙拿着新做的整套西装来到走廊,真想快点穿上,别说是下午,现在就想赶到尚未结束服丧的府邸去见吴子小姐。

我解开带子,把衣服往后一抛,只穿着短短的内裤,就这样跳进了阳光普照的走廊,让微温的紫外线笼罩整个背部,用力深深呼吸,然后闭上眼睛。

“町田狂太先生!”

好像有人从庭院的方向走来。我对着刺眼的太阳睁开双目,只见一位三十许间的年轻绅士正朝着我露齿微笑,口中呼唤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