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第7/18页)

更糟糕的是,莫里亚蒂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升级版,以至于许多读者又回过头来怀疑莫里亚蒂存在的真实性。某些读者认为,莫里亚蒂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是福尔摩斯用来让华生相信他为何要假死并且离开伦敦三年。对另一些读者而言,莫里亚蒂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福尔摩斯的另一面,就像《化身博士》(12)中,主人公有杰奇与海德双重人格。

在封尘已久的书堆里,莫里亚蒂教授已经失去了他的时代,他完全不懂自卖自夸,自我推销。福尔摩斯充其量封他为“哲学家”,其身价还会跌落得更低吗?总而言之,可以这么说,莫里亚蒂让我们明白了,为什么倨傲地固守自己过时文化的英国人会丧失帝国;同时也让我们明白了,美国人是怎样善于凭借企业精神和商业化操作以一种美味的文明来照亮世界。总之,坏蛋有坏蛋的用处。

但愿不会有人来对我说,我是口出狂言,胡说八道吧。

5月7日 星期一

莫里亚蒂教授的幽灵……如果是在别的任何场合,多洛雷斯的言论肯定会招致全场嘲笑,但经过三天的幽禁,在黑影憧憧的厅堂里,身边停放着六具尸体,看到的是多洛雷斯女巫般的阴阳脸,大家确实感到自己犹疑不决了。

“您是想说,您相信有幽灵的存在?”奥斯卡问,大家早就知道他越来越敏感了。

“为什么不呢?”多洛雷斯辩解道。“别忘了亚瑟·柯南·道尔自身就是一位被证实的巫师。”

“那好,”伊娃插话,“既然在这个荒谬的假设里,你又说不出所以然来,那我问你,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进行自卫,对付一个幽灵?”

“我什么也不懂,我不是专家。我可以捻珠念经,但我不能保证我的祈祷有效。”

“为了同一个幽灵鬼怪进行战斗,必须祈求一个神灵来保卫我们,无论如何,《驱魔人》(13)里面就是这么干的。”

“一个庇护的神灵?”伊娃问。“只要写封信问问让—巴度,他与福尔摩斯有一个无限期的合同。你可以让他帮一下忙吧,JPP?”

但是约翰—僵尸·佩尔舒瓦对伊娃的提问没有反应。他保持适当距离,坐在扶手椅上前后摇晃着,目光茫然没有目标,似乎希望显得比平时更令人安心一些。就在此时此刻,我忽然感觉到我的内心理性地发出一声反抗的呼喊:“刹车!大家刚才都在胡扯!最新消息,所谓鬼魂,这根本就不存在!”

“您不相信,并不代表鬼魂不存在,奥黛丽,”多洛雷斯纠正道。“这是两码事。”

“即便死者的灵魂会故地重游,”我生气地说,“我提醒你们,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都是虚构小说的人物!”

话尚未说完,我就知道我会后悔的。再次质疑福尔摩斯是否存在,大家会把我定为叛徒,后果甚至更为严重。

“您一意孤行吧,奥黛丽!”多洛雷斯道,满脸不高兴。“这不像您在《夏洛克·福尔摩斯补白》里说的话!”

“这是一个智力游戏,我已经向迈克哥纳罕解释过了!”

“您运气不错,佩尔舒瓦裁判官正魂不附体,”伊娃补充道。

“不管幽灵是否真实存在,”奥斯卡插话,让我免于死刑,“我回顾了一下法布里斯·布尔朗(14)的小说《贝克街的亡灵》。两位调查者在一次招魂现场遇到了显灵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大侦探的幽灵提醒他们要防范维多利亚文学中出现的神秘形象,他们罪恶滔天,行走于活人的世界,其中包括吸血鬼、海德先生或莫里亚蒂教授。有一种理论认为,人的思想是一种可以物化的东西,这本小说就是建立在这种理论基础上。就以福尔摩斯为例,成千上万的人相信福尔摩斯实有其人,这就赋予福尔摩斯一种非凡的肉体活力,使他能在介于现实和虚构的世界中拥有独立的生命。”

“说得太漂亮了,但这只涉及一部小说!”我说,终于抓住了我的合情合理的救生圈。

“怎么说呢?在《巴斯克维尔猎犬案情》一书中,皮埃尔·巴亚尔(15)发展了近似下面的理论。我凭记忆给你们说说那书的结论:‘说死人是死的,此话并不对。在虚构小说里跟在现实中一样,死人具有一种特殊的存在形式,并继续与活人打交道,对活人的决定施加压力,依然对活人说话,甚至灌输给活人已故之人的思想。’因此,一个‘真的’幽灵迁怒于我们,或者我们之中有人被它‘附体’,那是因为某个虚构人物给他施展了危险的影响,其实这都是一回事:我们要摆脱一个罪犯幽灵。”

就在奥斯卡侃侃而谈之际,我们的目光都转向佩尔舒瓦,只见他坐在扶手椅上,低着头,口里却念念有词,到底念的哪门经谁也听不懂,他不断地用脚拇指挠着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人不可貌相,说得不错,但细究外表却大有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