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小丑(第8/16页)

我想自己也许会死掉,想从铁板和玻璃碎片底下爬出,但身体怎么也动不了。不得已,我只好大声呼救:“喂、喂!”

在这期间,不断有巨大声响传来。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不过车祸现场总会不停发出各种巨响。只是我不能确定自己醒来的那一瞬间是在车祸刚发生时呢,抑或已经过了一小时。

无论如何,我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如果无法移动,我会被火焰吞噬,被活活烧死——这是完全没办法坦然面对的绝对恐惧。

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设法了解目前的状况。我的额头上抵着块冰冷的铁板,一直覆盖到脚趾。所以,我的四周一片漆黑,勉强想挪动身体时,周围立刻响起了碎玻璃碰撞的哗啦声。

有人的声音逐渐接近了。

“喂,这底下有人!”有个声音说。

这时,我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松了一口气。同时,我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雪地上,四周无人。

接下来的记忆是,自己被放上担架,抬上列车,医师在我右臂上注射。我在想:左臂是否已经被压烂了?

另外,还有在列车上的记忆。

等再度醒来时,天色已亮,我在石狩沼田的医院里。

坦白说,我曾想过自己是否会死,但实际上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完全没有烧伤,除了若干外伤,就只是左下肋骨有一根出现裂痕。可能当时年轻吧,只待了约莫两星期,我就出院了。毕竟,札沼线的工作正等着我。

但同事丹野的伤势却很严重。列车出轨时,他在第二节车厢,左半边身体被灼伤,失去了左腿,虽幸免于靠轮椅度过后半生,却一生都离不开假肢和拐杖了。

即使这样,在与第一节车厢邻接的第二节车厢里仍能保住性命,已是近乎奇迹了——第一节车厢的四位乘客全部死亡,而第二节车厢里的五位乘客之中也有三人死亡。至于第三节车厢的乘客,尽管并无死者,却有六人重伤。

在这种情况下,在第三节车厢、只受了轻伤的我,真是可以称被为幸运了。

事故的大体经过是:第一节车厢和车头及后面两节车厢脱离后出轨,在雪原上前进了约三十公尺,撞上附近的大樱树后横倒停住;第二节车厢也跟着出轨侧翻;第三节车厢弯成两截,但却并未侧翻。车头出轨但未翻覆,司机德大寺虽只受了轻伤,但精神却出现异常,有幻视和幻听倾向。

由于我的伤势最早痊愈,因此有机会在医院、列车保修厂及司机和另一个车长家中多次详细听德大寺和丹野详述一切经过。若综合他们的证言,昭和三十二年发生的这桩事件非常不可思议,并且十分地恐怖!

我这样说是基于两个事件的不可解释。一是六四五列车的出轨毫无理由。当夜虽然积雪很多,但是除雪车才除过雪。而且,若在新十津川一带出事还有可能,但碧水至北龙之间雪已止歇,风势也转弱,视线清晰,又无雪崩或落石。另外,这不是在战争期间,更没有政界要人搭乘,没有理由被恐怖分子袭击。而且,德大寺在驾驶时也不会出现失误,因此列车根本不可能出轨。

当然,这种原因不明的出轨事件也不是没有先例——车轮转动不协调,也可能造成出轨。问题是,当时并无这样的因素存在。通常,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货车上,而且也只有一两节车厢会出轨,只要马上停住,并不会酿成大灾难。

可是,昭和三十二年一月的这起事故却是由于第一节车厢被抬高所造成,只能被视为令人难以置信的天灾。

另一个是在第一节车厢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件。对此,我并未亲身经历,完全是听同事丹野所述。综合丹野和德大寺两人叙述的内容,当夜的异常事态如下——

列车离开雨龙车站后,原本在窗外肆虐咆哮的暴风雪完全止歇了。本来查验车票时需要提高声调,此时只要低声即可。

从某种意义上说,丹野是比较神经质的人。他表示在查验车票时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也听见那振翅般的声音,因此他是怀着惶乱的心情进入第一节车厢的。这时,他最先想到的是置于车厢最前端的那具卧轨自杀的尸体!

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呢?他也不明白,但就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为了确定没有什么意外,在进入第一节车厢后他马上快步沿走道往前走。

这主要可能是因为我们曾多次听到有关这一带的怪谈吧!

我自己曾多次听说“在山里载着穿白色和服女性的出租车,下到山麓时,该女性消失,坐椅上一片湿漉”之类的传说。丹野和我一样,这时他就是想起了此类怪谈。

第一节车厢只有四位乘客,虽不是彼此熟识之人,却都多次搭乘札沼线列车,因此丹野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