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硝烟散尽(第22/26页)

“听我说小鬼,现在可不是气馁的时候。快去帮助还活着的人。”

斯帕克拍着我的背对我说。我只好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好不容易才从灶前走开。温伯格一个人伫立在铁丝网边,脚下放着工作用的通信仪器。

穿着条纹睡衣、像枯枝一样苟延残喘的人们全都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甚至站都站不稳。

士兵可怜他们于是把自己的干粮给了他们,其中一个犹太人拿起巧克力狼吞虎咽地啃起来。突然他开始痉挛,然后仰着倒下,还翻白眼,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医护兵帮他诊脉之后摇了摇头。

这时,来晚了的军医大声斥责道:

“蠢货,千万别给他们吃固体食物和高热量的东西!会死人的!”

给处于极度饥饿状态的人吃那些东西,会让他们体内的电解质急速增加,从而导致心脏衰竭直至死亡。军医对各连的下级士官发出命令,让他们把刚刚给那些人的食物收回来。

“医护兵先给昏倒的人输液,给他们补充水分。有炊事兵在吗?”

“有,我就是。”

我走上前去,其他管理部的炊事兵也都依次上前报上了名。

“煮一些盐糖水,然后做点儿很稀很淡的清炖肉汤。我们这边东西不够给所有人输液,我会告诉你们哪些食物问题不大,你们做好了赶紧给他们吃。”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们就把野战炊事车给弄过来了。不过这是没办法预料的事。我们炊事兵聚到一起,带着小炉子的拿出小炉子,带着小锅的拿出小锅,还有餐具、杯子、火柴等,全从背包里拿出来摆在地上。去找水的A连炊事兵摇晃着小肚子喘着气跑了回来。

“收容所外面有井,应该是给纳粹看守用的。有没有桶?”

“有帆布袋。”

“先确认一下水里有没有毒吧。有人带试纸了吗?”

我们跨越了队别的界限,齐心协力开始行动。

我们生火烧水,把干粮罐头里的炖肉冻块取出来融化之后做成清汤。然后从比较能动的人开始给食,一边看着不要落下谁,一边让他们一点一点慢慢喝。看着他们撅起满是皱纹的嘴唇从汤匙的一端吸食着汤,心里开始担心他们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不过我们慢慢发现,他们每喝下去一口汤,眼睛里都会恢复一点神采。

收容所占地面积广,外观几乎一样毫无生气的建筑物并排着有几十座。打开其中一扇门后,里面的气味就像外面气味的浓缩版一样恶臭无比,所有人都呕吐了,还刺激得眼睛不停流泪。

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补给品仓库,因为架板上堆满了木箱子。然而我以为的架子实际上是叠了不知道多少层的巨大的多人床铺,而我以为的木箱其实都是人。纳粹让他们睡在大约只有八英寸的异常狭窄的缝隙里,他们就这样断了气。

比这里条件稍微好点的房间里,景象也仍然惨不忍睹。虽然他们都还穿着上衣和裤子,而且也没有特别消瘦,但都是头部、腹部等流着血死去的。所有人左手手臂上都戴着象征犹太教的六芒星袖章。

“犹太人好像也监视同胞,帮助纳粹照看关押的人,也帮他们处理事务、告密以及虐待杀害同胞。不知道是害怕被问罪然后自杀了,还是被那些看守给杀人灭口了。”

后来得到情报的温伯格告诉了我详情。

“负责看守的纳粹党卫兵似乎是在三天之前逃走了。临走之前试图尽量把尸体处理掉,但数量太多,没有处理完。”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的下午,接到收容所事件报告的营长泰勒将军心中充满了对纳粹党与德国的愤怒,于是下令让附近的居民都带上铁锹前去收容所。

聚集起来的兰茨贝格居民们愁眉紧锁,表情里充满了疑惑。而当他们看到穿着条纹睡衣像幽灵一般的犹太人时便开始打战。在美国士兵的怒吼之下排成一列,流着泪哽咽身体抖个不停,同时用铁锹挖出将用来埋葬犹太人的墓穴。

迫害的对象涉及多个民族,有乌克兰人、波兰人、匈牙利人。据说还有吉卜赛人、同性恋以及残障人士等也无辜受害。

索默尔那家伙怎么说的来着?

——他相信了宣传的内容,以为他们被赶上了火车之后,只是住的地方被隔离开来,但还是安稳地劳动、生活。

——有传言说强制劳动之后等着他们的是炼狱般的折磨。但很多人觉得这只是敌方的盟军在造谣。毕竟这里是法治国家,不会做到如此惨无人道的地步。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被红军逮捕,有没有被受过压迫心怀仇恨的劳工杀害,是否平安回到了家人身边了呢?还是说,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管如何,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我一定会抓起他的衣襟好好揍他一顿。我想问问他,看到这一幕到底做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