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的死神(第14/18页)

“没什么。”那男子的声音却很自然,他解释道,“您可能不知道吧,如果是想步行游览奥入濑,从下游往上走比较好。看着前方潺潺流来的河水真的很有乐趣。”

森冈的肩膀松懈下来。我们再次低头致谢,走出玄关。而那对夫妻似乎打算要工路送我们到外面,也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当我们靠近那间小狗屋的时候,里面跑出一条黑色的柴犬,夫妻俩亲昵地抚摩起它来。

“啊,那狗。”森冈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那狗看上去体型不大,却是威风凛凛,生了一张狡猾而又精明的脸。

“昨天你们有没有被它吼?”老板娘问我和森冈。

“有啊。”我点头, “我们靠近的时候它生气了。”

“果然是这样啊。这只狗自己在小屋里的时候总是这样。”

“大概它认为那是它的私人空间吧。”男的笑着说。

“就算是我们靠近,它也会‘呜呜’地表示不满呢。”

“是吗。原来是这样。”森冈尽管仍然心有余悸,却已略带胆怯地靠近那只狗。的确,那狗完全不见昨晚警戒的模样,非常的老实。哪怕森冈蹲下来伸手过去,它都没有介意,丝毫不见要吼的样子。不仅如此,在森冈抚摩它背部以及腹部的时候,它甚至眯起了眼晴享受,然后顺势仰躺到他身边。

着口罩的森冈睁着那双小眼睛,不停地抚摩着那狗,我就在一旁看着他。 “错不在我啊。”他的声音很小,似乎并没打算让别人听到,但却清楚地传入了我的耳朵。

“这车真小。”老板指着我们的车。 “很可爱呢。”老板娘微笑着说。的确,和两旁的车比起来,我们的车相当小,但整体给人一种虽然看上去像是缩着肩膀娇小可怜,却又无所畏惧的感觉。

“因为小,所以可以唰唰地往前开吗?”老板问。“不,是哒啦哒啦的。”森冈一副不屑一顾的口吻。

“比大踏步前进更可爱,不是吗?”老板娘的声音很温柔,于是我也使用了最近才学到的一个词语说: “是嗨哟嗨哟前进的。”与此同时我想到,人类走在人生道路上的每一步,永远都是嗨哟嗨哟的。

我发动汽车引擎往前开,从后视镜里,我看见老板夫妻在对我们挥手。

我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顺着高原笔直开,如地图上所示,到了―个颇大的丁字路口。

有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被雨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一定时间启动一次的雨刮声,还有引擎声,以及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所包围。收音机收不到电波信号。雾气弥漫,原本可以看到山的地方,此时也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烟雾。不知道当风吹散这烟雾的时候,躲藏在其背后的山是否也会一起消失?

“我时隔一年回到家的时候,老娘正在打电话聊天。”冷不防地,森冈又挑起了话头。

我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我以为是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人物正在质问或者询问森冈。没有任何人存在,看来他是不问自答。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回来了,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她说的话。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她这么说: ‘深津先生你也要注意身体哦。’叫出对方的姓来了。”

“所以你怀疑你母亲跟深津之间有什么联系?不过,那个深津可能不是你说的那个深津啊。”

“电话挂断以后,我就追问我老娘了: ‘跟你打电话的深津是不是就是那个凶手深津?小时候来咱们家的也是那个家伙吧?’绑架我的凶手居然跟我老娘认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而我老娘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无法给出合理解释。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所以你就火冒三丈地刺了她?”我想起在仙台的停车场遇到的青年所说的话。 “人类会因为产生幻灭感而痛苦。”他是这么说的。是-直坚信她是自己唯一的同伴的母亲让森冈产生了幻灭感吗?

“显然是因为你用那种威逼的口气质问她。你母亲她才会吓得前言不搭后语。”我说。森冈却摇头道: “不是的,那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表情。她欺骗了我。”

“但是,姓深津的那个男人不是个好人吗?他在精神上拯救了你。”

“而且还是他放了我。”

“那么你母亲对他怀有感激之情也不奇怪啊。”

“可凶手就是凶手。”

“唔,说的也是。”

“为什么母亲会和绑架犯熟识,我可以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

“哦?”

“要么就是我老娘自己本身参与了绑架,不然就是在事件发生过后,她跟深津搞上了。二选一,你说呢?”

“搞上了①?”是“完成”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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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搞上了”日文原文为“できた”,除表示男女间发生亲密关系外,也有“完成”之意。

“我捅了老娘一刀后立马就打了电话,按的是重拨键吧?然后拨到了奥入濑的ˉ家小商店,接电话的是店里的工读生。我就问‘有没有个姓深津的家伙’,结果对方回答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