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21/27页)

曾我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喽罗。

“曾我大哥,不说这些,谈点赚钱的话题好吗?”

“大家不都在捞吗?混小子!”

曾我从十文字身上移开视线,板起脸向胜利牌轿车走去。司机兼保镖模样的金发年青男子打开车门,低垂着头恭候着。十文字躬身目送,等曾我一行的车开走后,才离开停车场。

在东大和车站的后街,有一家专送外卖的生意萧条的寿司店。门帘有点脏兮兮的,外送用的幼孤牌机动自行车上粘着泥土。在店后,一个年轻人在用清扫便所用的棒式刷帚涮桶。这是一家随时都有可能被保健所勒令停业的店。

在小店旁,登上散发着新建材气味的楼梯,尽头就是十文字的公司。十文字劲头十足地登上嘎吱作响的楼梯,打开贴有“百万消费者中心”的白色金属板门。

“您回来了。”两名职员向十文字问候。屋内有一台电脑,几部电话。坐在它们前面的是一位面部表情呆板的青年男子,以及一位留着和年龄不相符的野性发型的中年女人。

“喂,怎么样?”

“嗬,下午什么结果也没有。”

十文字知道这是白费工夫,但是还是命令一名年轻男职员去寻找邦子丈夫哲也的住所。

“我想根本没希望。”

“啊,你要想拿钱,就不要说了。”

从一开始就似乎缺乏信心的年轻职员驯服地点点头。野性发型的女人,以佯装不知的态度,边看着涂红的指甲边站起身来。

“经理,我先走一会儿行吗?我是到五点的班。”

“你辛苦了。”

十文字曾想把这个中年女人换成年轻的小姐,但因这个女人接待客户,客户很满意。如此说来,是否解聘这个年轻的男职员呢?如果说最近十文字头脑中常考虑什么问题,几乎全是资金周转的事。

邦子通过什么途径搞到钱呢?十文字受好奇心的驱使,心中老想着这事。他眺望着窗外,从这里能看到车站前开发区的围墙圈起来的草坪。对面,夕阳正在西下。

七 到处都有恬静的虫鸣声,让人想起夜露濡湿的青草。这里与圣保罗截然不同,因圣保罗天气炎热,异常干燥,夏虫像风铃似的发出动听的声音。

宫森和雄在茂密的夏草丛中抱膝蹲着。刚才有几只讨厌的蚊子在和雄的周围纠缠不肯离去。可能刚才从T 恤衫中露出了胳膊,已有几处被叮过,总之,现在他不敢动弹。这是和雄要求自己必须接受的考验。要求自己接受、通过某种考验,是和雄的一种锻炼方法。他想,如果不给自己某种考验,像自己这种人,马上就会被淘汰。

在黑暗中倾耳静听,不仅有虫鸣声,还能隐隐地听到流水声,不是哗啦哗啦的,也不是轰隆轰隆的,而是一种让人感到一种粘粘糊糊的浓浓的声音。和雄知道,那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的阴沟里的污水发出的气味。人粪便、动物的尸体及垃圾混杂在一起的浊水,也能发出毫不间断的流水声。

微风吹拂着夏草轻轻摇曳,和雄背后那生锈的卷门像动物吼叫似的发出嗷嗷的响声。在卷门的背后,使人联想起宛如地窖似的废弃工厂发出的荒寂的声音。

自己就是在那里用力把雅子摁倒的。和雄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自己那是做的什么蠢事呀?的确,昨晚自己怎么会那样失去理智。一旦忘记考验,自己就会变成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和雄把眼前的狗尾巴草掐成细丝,用手指摆弄猫仔尾巴似的芒草。

宫森和雄的父亲于1953年战后重新开始移民时,从宫崎县单身赴巴西。当时父亲只有十九岁,投奔在圣保罗郊外的日裔农场工作的亲戚,想干一番事业,落户在那儿。接受战后教育的年轻人和战前就赴巴西历经磨难的日裔移民观念上的差别是相当大的。独立意识极强的和雄的父亲终于离开农场,在举目无亲的圣保罗街头彷徨。

在那儿,帮助他的不是连带关系很强的日裔人,而是一位好心肠的巴西人,一位理发师。和雄的父亲成了理发店的学徒,三十岁时接管了那家小理发馆。生活稳定后,他和一位名叫莫拉托的黑白混血姑娘结了婚,不久生下罗贝尔特和雄。

在和雄刚十岁时,父亲因事故早早去世,所以,和雄对父亲祖国的语言、文化几乎一无所知。留给和雄对日本的依恋,仅仅只是国籍和和雄这个名字。

有一天,已从圣保罗的高中毕业、刚在印刷厂工作的和雄,在街头看到一张广告,上面写着“招募赴日劳工,千载难逢的良机”。听说有日本国籍的日裔巴西人不用签证即可入境,只要自己喜欢就能长期呆下去,据说日本的经济很景气,缺少劳力,有许多空岗。

那是真的吗?问一问日裔的朋友,他说,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找不到像日本那样富裕的国家。走进商店,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听说在日本一周的工资接近在印刷厂近一个月的工资。和雄为自己血管中流淌着的日本人的血液而感到万分自豪。他想不久将会亲眼看到父亲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