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14/27页)

“这么办吧,你只是装装口袋,没干脏活,给你十万可以吧。给师傅四十万。

话虽这样说,还不知道阿山能否拿得出呢。”

瞬间,邦子和良惠相对而视。两个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明显的失望。但是也许良惠因得到外快而感到没吃亏;邦子因自己没参与那种残忍的作业,分的钱虽少,却也可以心安理得;或者是两个人都怕雅子,因而她们什么也没有说。

“那么,我要回去了。”说着,良惠头也不回地急急忙忙走了出去。邦子刚想走,又转回头来问:“雅子,今晚我们还在停车场会合吗?”

“啊!不必了,分头去吧!”

雅子边把邦子要带走的塑料袋往黑塑料袋里装边回答。邦子疑惑地盯着雅子的眼睛。

“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吗?所以才迟到了吧?”

“什么事也没有啊。”

“啊,是吗?”邦子嘴里虽然这么说,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量着雅子。

两个人走后,雅子把剩下的自己的那份塑料袋和被撕破的健司的衣服及随身携带的物品,装到车的后备厢里。这些东西,她打算今晚上班前开车到各处观察一下,在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丢掉。

然后,雅子又用硬刷子仔细地洗刷了浴室。

但是,瓷砖缝处,无论用硬刷子刷几遍,也觉得沾上的血迹没有擦掉。即使打开窗户和换气扇,血腥味和开始腐败的内脏的腥臭味也难以消除。

雅子想,这是懦弱所带来的虚幻。良惠手上附着的臭味去不掉,就往手上涂上滑溜的甲酚。只是把肉片装进塑料袋的邦子,见到被解体的健司,说再也不吃肉了,跑到厕所去呕吐,边哭边装袋。自己不是比较平静地坚持干完了吗?

现在,自己之所以用去污粉用硬刷子反复刷,是害怕万一警察进屋来做露明诺血迹检验。备受心理作用的折磨,是排除不合理因素给自己带来的羞耻。

墙上沾着一根头发,是一根又硬又短的男发。雅子用手指捏下。她想,那是丈夫的呢,还是儿子的呢?抑或是从健司头上掉下来的呢?越想越觉得无聊。如果做DNA 鉴定,就另当别论了。如果从自己日常生活考虑,仅仅是掉下的一根头发而已。是从活着的男子头上掉下的也好,从死者头上掉下来的也罢,都是一样的废物。雅子把它扔在排水沟里,让水冲走了。那一瞬间,雅子的“心理作用”

也一起被水冲走了。

雅子给弥生挂电话,商量了钱的事以后,终于在自己的床上躺下。已经过了下午四点,如果是平时,上午九点躺下,正好四点左右起床。所以,现在身体疲劳之极,但神经却异常兴奋,难以入睡。

雅子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啤酒,一饮而尽。如此的兴奋,是从公司辞职以来的首次。雅子又返回床上,在夏日夕阳西下时闷热的寝室内不断辗转反侧。

只想睡几个小时,可是醒来时,潮湿的夜气已从开着的窗户悄然潜入。雅子看看腕上的手表,起床了。已是晚上八点了,空气变得很凉爽,然而T 恤衫却被汗溻得湿漉漉的。做了几个可怕的噩梦,但内容已全然忘光。

传来大门的开门声。是良树还是伸树呢?连晚饭也没有做,一直睡到现在。

雅子慢腾腾地走向起居室。

伸树正在餐桌旁吃像是从小卖店买回来的盒饭。好像他回来过一次,因没东西可吃,又出去买的。雅子站在餐桌旁,伸树只是表情严肃,一声不吭。但是,或许察觉到与平时不同的气氛,畏惧地注视着雅子。雅子看着伸树,意识到他是个反应敏锐的孩子。

“有我的份吗?”

刚一问,伸树就把视线落在了饭盒上,变成一副要防范什么似的顽固的表情。

他究竟要防什么呢?作为母亲的自己,已把尤其需要防范的东西全部都抛弃了,然而……

“好吃吗?”

伸树继续保持缄默,放下方便筷,盯着刚吃的盒饭。雅子拿起粘满米粒的塑料盒盖,确认制造工厂和出厂时间。上面写着“二喜食品,东大和上厂,午后三时出厂”,是偶然呢或是伸树有意的,没错,是自己工厂白班制作的“幕之内”

盒饭。对此,雅子感到心中烦闷。环视整洁的起居室,中午,自己和同伴在此做的事简直难以想象。伸树又拿起方便筷,默默地吃着。

雅子坐在伸树的对面,呆呆地看着儿子默不作声地吃盒饭的神态。今天她曾从邦子那里感受到一种感情,如果可以改变人际关系,真想彻底改变,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这种野蛮心情。她深知自己家里存在一种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人际关系。雅子对未来已失去信心。

雅子站起身,走进漆黑的浴室。打开灯,用去污粉擦拭过的浴室已经彻底晾干,看起来很清洁,一尘不染。雅子开始往浴盆里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