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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上,中途没有人家,也不见行人的踪影,偶尔有公共汽车和出租车驶过。

赖子乘坐的出租车到这里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光线也好像减弱了许多,树林投在路上的影子拖得很长。

“您观赏完西湖,还要往前面去吗?”司机在询问目的地。

“前面有什么呢?”

“有精进湖,然后是本栖湖。一般的路线,到那儿就折回来了。”

“嗯。”赖子考虑了一会儿,“要看林海,是在西湖那地方吧?”

“对的。”

“那样的话,只到西湖就可以啦。”

“原来是这样。太太好像特别想参观林海呢!确实,那个地方,东京来的客人是值得一看的,面积大得很。所以,谁若是走进去,如果没有村里人带路,就甭想再出来喽!”司机讲到这里,又介绍道,“那附近有一座名叫红叶台的瞭望台。如果登到上面去观看,那片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一眼都望不到头。看着看着,甚至会产生一种恐惧心理,脑中就会想到,哎呀,远古时代荒无人烟的日本,原来就是那个样子呀!”

车子仍旧奔驰在不见行人的道路上。路面确实很漂亮,紧旁边的树林,就是司机所说的原始森林的模样。

又往前跑了很长的一段路,车子向右侧拐去。与刚才漂亮的公路相反,这条路很窄,只能勉强容得一辆车通过。这里两侧也全都是茂密的树林。

“直接就能到西湖了。”司机报告说。

树林里辟出的这条路拐了好几道弯。每转过一道弯,树林就另具一番景象。正以为森林里全是红松和榉树,马上却出现了一大片山毛榉。再拐一个弯,又回到了原来的老样子。这条路照例也是杳无人迹。

桑园出现的时候,前方一片村落的屋顶跳进了眼帘。来到村落的入口,才知道这就是西湖了。村落里没有一个人影。

汽车由村里穿出去,湖面迎着车窗迫近了。湖水湛蓝,比河口湖的颜色要深许多。

“到西湖啦,太太。”司机把车停住。赖子下了车,他告诉赖子说:“从这条路一直朝前走,沿着湖边可以穿到对面去。不过,正如您看到的,路很窄,而且非常难走。”

赖子让出租车等在那里,一个人沿司机指的路走去。从这里望过去,前方的湖面正遮在悬崖的阴影里。不知什么缘故,村落里杳无人烟。再稍向前,有几幢夏季野营时使用的带凉台的平房。

四周万籁俱寂。站在这里眺望西湖,只见对岸一式褐色的熔岩。熔岩上树木成林,像无边的海洋一样朝山脚下的原野蔓延开去。

远远地望过去,树木几乎都一般高,平坦地罩在辽阔的原野上。这正给人以一种压迫感。假如有一场暴风雨劈天盖地降到这无边无际的密林里,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呢?肯定将是林涛怒吼,树海发狂,枝干摇曳,轰鸣不止,犹如巨浪滔天,恰似惊雷震地。赖子仿佛沉浸在身临这番原始情景的幻觉里。

可是,眼前的湖面却风平浪静。也许因为连条鱼也没有,水面上不见一丝波纹。

赖子从没有见过如此孤寂幽静的湖泊。正对面便是富士山,但它与以往见惯的富士山不同,是一座保留着太古时期原始状态的火山。褐色的熔岩断崖,以及断崖上面一望无际的暗绿色的茫茫林海,都把倒影映在岸边的湖水里。原始状态的山脉、森林和湖泊,就是这样杂乱地交织在同一幅画面里。

这一切是绝不会融合到一起的。

赖子在那里默然伫立达三十分钟之久。虽然从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村落,但村落里却奇怪地没有一个人出来。身后便是一幢幢带凉台的平房,可是却使人感到好像是死人的房子。很久以前,赖子曾经做过一个梦,那梦境刚巧就是这种场面。她梦见自己从一座大山旁边走到某个地方,那里有各式各样的小房子。住在那些房子里的,全都是赖子所认识的已经死去的人们。那个梦竟奇怪地一直到现在还保留在记忆里。

现在看到那些弃置不用的平房,就正好是这么一种感觉。那一幢幢小房,有的屋门没有上锁,半开半掩;有的用钉子把门窗钉得严严实实。塌陷的屋顶,经风吹雨淋而变黑的木板墙壁,都使人感到这湖边的凄凉。

对岸的森林无路可通,连接西湖的道路只有赖子脚下这一条。司机说,再往前汽车就不通了。看来岂止是汽车,连人也无法走过去。

“……真有走投无路的路呢。”

那次穿过深大寺树林时,自己对小野木说过的这句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走投无路的路。”——记得哪本书曾讲到过,在爱尔兰荒无人烟的某个地方,就有这样的路。她觉得此刻自己所面临的境地,就正是这样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