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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我,仁吉,你的爷爷啊。”

“真的、真的是爷爷吗?”

“这还用说吗?难道我还有冒牌货吗?”

美由纪把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矮个子老人站在那里,表情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两人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美由纪不晓得这个老人究竟是不是祖父。

“美由纪,你长得这么大啦!一点都不像我这个小老头的孙女哪。上次看到你的时候,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哪,连现在的一半都不到呢。不够上次见到你,是战败那一年嘛。没办法哪。”

祖孙俩长达八年没见面了。经过这么久,不但长相会改变,记忆也会变得淡薄,美由纪百感交集。美由纪的父母与固守传统渔夫生活的老人几乎断绝来往。

没有怀念的感觉,然而一股暖意却一丝丝地填满美由纪的胸口。

“你爸也真是薄情哪,我的乖孙女遇到这种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刚才在外头听老师说了,真是惊死我了。外头啊,只传说山里头出现了绞杀魔而已哪。真是太恐怖了。你在哭吗?好好哭一场吧。只是,饭要好好吃啊。要不然这么高大的身子会撑不住啊。”老人说道,露齿笑了。接着他从怀里取出叠好的手巾,递给美由纪。

“这是钱。我不晓得你需要多少,也不知道够不够。里面有一万三百零五圆。够吗?”

对了,美由纪不久前才写信向祖父要钱的。小个子的老人为了拿钱给美由纪,光秃秃的头上流满了涔涔汗水,赶到学院来。美由纪一阵茫然,只知道接钱。这个金额是亮不可能满意,但是对美由纪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什么都不用说。不是说过,理由不能讲吗?那爷爷也不问。”老人再次露齿笑道。

“爷爷!”美由纪叫着祖父,号啕大哭起来。她觉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惊惶失措的自己。

祖父说:“爷爷的朋友啊,昨晚这么对爷爷说,他说:‘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不可思议的事。’”

没有不可思议的事?

老人说“是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接着拍了两下秃头说:“爷爷不太习惯这种地方哪,信仰不同,老觉得怪怪的。”然后背对美由纪。

好小的背。

老人回过头说:“美由纪,你知道吗?爷爷是个老头子,你是个小姑娘,所以或许不能拿来相提并论,可是啊,爷爷也碰上过好几次恐怖的事。但是啊,你听好喽,恐怖的不是妖怪,不是坏人,也不是人的心啊。害怕的人是你,是自己。一个害怕的人,在旁人眼中只显得滑稽哟。”

没错。

激动错乱的美由纪,连她自己都觉得滑稽。真正的美由纪正在遥远的某处冷静地注视着哭喊的自己。

这种想法成了一个契机。

她发现监督着自己的其实就是自己,这么发现的瞬间,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两个美由纪突然急速接近,迅速重叠在一起。

“美由纪,你好好保重啊,外头已经是春天喽。”

小个子的老人说完,把背蜷得更小,踩着“啪哒啪哒”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然后,美由纪清醒过来了。

——我陷在里面了。

——我岂能就这样爬不出来!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恶魔?

美由纪总算发现有多得数不清的事要盘算。本田幸三遭到杀害之后第九天,美由纪总算恢复正常活动了。

美由纪站起来,打开窗帘,然后她注视现实。窗外是中庭。

圣堂旁边有人影。

人影发现美由纪在看,瞬间消失了。

——在看这里。

是制服,那么一定是那些蜘蛛的仆人,她们在监视着美由纪,这数天当中,真的有人盯着美由纪。

——那么。

祖父说的没错,哪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

会觉得不合理,全都是美由纪的心理因素。

美由纪镇定心情,回溯记忆,仔细思考。

然后,她发现几项天经地义的事实。

那天晚上,从屋顶上跳下去的,千真万确,就是小夜子没错。

但是小夜子活着,这并不是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小夜子不是偶然保住了一条命,就是有人救了她。但是……

不太可能是偶然。那里没有柔软的草丛,校舍的前庭全都是石板地。从屋顶上跳下去的话,不太可能有救。刑警也说过:

——除非有人在底下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