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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大话了,你不是老是三两下就睡着了吗?”

木场和青木在被调派到东京警视厅前,从隶属于池袋署时就彼此认识,两人前前后后已经有四年交情了。青木害臊地“嘿嘿嘿”地笑,环顾四周,悠哉地说:“这一带虽然现在这么煞风景,但火灾以前可是条花街呢。”

四谷与新宿相比,灾后重建的速度非常缓慢,依旧到处是赤裸裸的战争伤痕,呈现出一片肃杀之气。虽然肃杀,但这个城镇仍不干爽,感觉是阴湿的。

“什么以前,那也不是多久前的事吧。四谷是靠陆军吃饭的三业地【注】(允许料理店、应召站、艺妓茶座三种行业营业的区域之俗称)啊。不过那是荒木町那里,这边是左门町。说到左门町,呜呜呜——,是阿岩的【注一】(《四谷怪谈》的女主角,遭变心的丈夫伊右卫门设计毒死,化成幽灵报仇雪恨)发源地才对吧?”木场模仿幽灵的手势说。

“前辈,《四谷怪谈》的故事是真的吗?”青木问道。“那么久以前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木场粗声粗气地回答。

听说在过去,四谷有一道门叫做四谷大木户。换言之,这附近是江户的终点——边界。木场听人说过,所以知道《四谷怪谈》里的薄情郎伊右卫门,是以守护江户边界的御先手组【注二】(御先手组为江户幕府的军方编制之一,负责治安工作)的一个同心【注三】(同心为江户幕府的下级官员,负责庶务及警察等工作)作为原型。

现在四谷已经成了东京的中心,不再是边界了。围绕都市的边界早已重新划分。但是,木场觉得这个城镇即使经历祝融肆虐,却仍旧有点阴湿,是因为这片土地曾是边界之故。

“城镇的面貌是瞬息万变的,但是气味和湿气长期浸染其中,是很难消失的吧……”

木场也这么觉得。

闇坂底下那一带,现在似乎已经换了个名字,但是过去它曾被称为谷町公园。这一带是个钵状洼地,地形也完全就是个谷町,据说在明治时期,是三大贫民区之一的贫民窟中心,就另一种意义来说,也算是一种深谷吧。

聚落本身似乎在明知末期完全消失殆尽了,但是听说在那以前,这里满满地居住着被社会成为下流阶层的各行各业人物。

城镇被烧得一干二净,废墟又形成另一个城镇。新的城镇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完全变了副模样。但是……

???——就像遗迹一样吧。

只要挖掘,就会显现出过去的面孔。

或许和居民、建筑物无关,那种东西一直都存在着。木场这么说,青木便答道:“那种想法不太好哟。”

“果然不好吗?”木场说。离开信农町后,两人发现一处肮脏的小摊子,凑了过去。

他们喝了掺水的廉价酒。加热之后,就不晓得自己喝的究竟是什么了,但还是能醉。

牧场首先思考该思考些什么。

“木下他啊……”青木说,“……很讨厌娼妇吧。”

“讨厌?”

“去年夏天,红线取缔强化月动员的时候,看那家伙杀气腾腾的。我是没问他详情,不过可能有什么理由吧。”

“这样啊。”

“唔,卖春这种事,从社会的良知来看,确实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行为。既然我国是个现代国家,能够没有这种事是最好的。”

——说这什么像学生一样的话。

“世上不可能全都只有良善的一面啊。废娼运动从明治时期就开始实施了,你看那个运动结果怎么样?说起来,现在在红线区里工作的那些女人,大部分原本都是慰安妇吧?创立特殊慰安设施协会的是国家,而建立它的前身东京料理饮食店工会的不就是警视厅吗?回溯历史的话,建立吉原【注四】(吉原为江户时代官方所设立的花街,起源与一六一七年幕府将娼妓集中于日本桥茸町,其后遭火灾摧毁,迁至浅草千束,改成新吉原)的也是幕府啊。管他是大夫【注】(大夫(或太夫)是江户时代最高级的娼妓(游女)之称号)、流莺、新日本女性还是街娼,做的事都是一样的嘛。废止公娼,让他们沦为私娼,一旦变成自由买卖,就立刻争先恐后地加以取缔,这我实在不敢恭维。”

“也是啊。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个在劳动省的妇女少年局工作的,他说今年将要对红线区工作的女性进行调查。据他说,在妓院工作的女人,战前绝大多数都来在东北的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