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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这么说来,昨天泰全也对今川说了。

  

  ——你已经明白了。

  

  ——若是想用语言说出来,它就会溜走了。

  

  那是在说什么来着?记得是在讨论艺术什么的。这么说来,今川那个时候似乎深有所感。

  

  今川慢吞吞地说道:“我出生在艺术家的家族。”

  

  “艺术家?”

  

  “但实际上是工匠的家族。”

  

  “工匠?”

  

  “而这两者是相同的,思考这种事本身……啊,我还是没办法清楚地说明。”

  

  今川说到这里,那张不可思议的脸纠结在一块儿,陷入了烦闷之中。

  

  益田露出完全无法信服的模样:“我不懂哪,今川先生。你说的工匠,是做木桶、漆墙壁的人吧?艺术家则是画些莫名其妙的画、做些稀奇古怪雕刻的人吧?根本就不一样啊。”

  

  “不,是一样的。不对,说一样有些奇怪,但是这一点我只要想说明,无论如何都会溜走。”

  

  “哦……这就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事?”

  

  “是的。以前我曾经认为只要把画画得好,就能够成为艺术家。而这个想法被家父纠正,我不得其解,陷入挫折,就这么一路走来。我怎么样都不明白,想要画好有什么不对。而昨天听到泰全老师的话,我觉得我明白了。但是我心想只是觉得明白,并不等于真正明白,所以留下来请教老师。我询问老师:明白和觉得明白是不一样的吗?”

  

  “哦,然后呢?”

  

  “老师说,是一样的。但是老师也说,尽管明白,却只是觉得明白,和不明白是一样的。”

  

  “完全不懂,跟刚才的回答彼此矛盾嘛。”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追问老师究竟是哪一边?结果泰全老师告诉我一个公案。”

  

  “公案?哦,那个脑筋急转弯啊。是什么样的内容?”

  

  对于前来求教的今川,老师提出的公案如下:

  

  从前,一名僧侣请教师父。“狗有佛性吗?”

  

  师父当场回答:“有。”

  

  僧侣接着询问:“那么为何狗会是畜生的模样?”

  

  师父回答:“因为它明知自己有佛性,却行恶业,此业障所致。”

  

  其他僧侣再问了一次相同的问题。“狗有佛性吗?”

  

  结果师父这次当场回答:“没有。”

  

  于是僧侣追问:“为什么没有呢?”

  

  师父回答:“因为它不知自己有佛性,身处无明之迷惘所致。”

  

  这似乎是一则叫做“狗子佛性”的公案。

  

  在众多的公案当中,这也是基本中的基本。当然,我完全不知道它的出处和年代,也无法判断现代语文的诠释有多正确。首先,今川的记忆不一定值得信任,而且泰全老师也有可能在述说时恣意加以篡改。总而言之,老师对今川说的公案就是这样的内容。

  

  “不懂呢,”益田说,“这两者都是以那个佛性——所谓佛性就是佛的性质吧?——以有那个佛性为前提吧?明明有,不知道就是没有,明知道有,做了坏事却还是有吗?那有反倒比较不好……不,没那回事吧。那种诡辩我不懂啦。”

  

  “嗯,我也告诉老师我不明白。结果泰全老师说:‘不,你应该明白。’”

  

  “哦?就算别人说你应该明白,也只是徒增困惑吧。那么那个时候,泰全老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在告诉我狗子佛性的公案时,老师说:‘啊,原来是这样啊。’好像发现了什么,露出明白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他这么说吗?”

  

  “是的。然后说完之后,老师用一种开朗的表情对我说:‘原来如此,就是这样,今川,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