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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轴同样古老。

  

  上头是一幅莫名其妙的画,是老东西了。

  

  ——好奇怪的画。

  

  图案画在一个圆圈当中。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孤零零地站在圆圈的右侧。

  

  中间隔着一条像河川的水流,左侧只有一颗像黑色野兽的头伸了出来。

  

  毫无构图可言。例如说,如果要画野兽,应该再多画一点,连身体也画进去才对。这样实在太半吊子了,而且连是什么动物都看不出来。

  

  ——是牛吗?

  

  头上长着像是角的东西,可能是水牛之类的动物吧。不管如何,稍微懂画的人绝不会这么画。鸟口虽然不谙绘画,对于画面的构成却自有看法。光靠构图来判断的话,这肯定是门外汉画的。

  

  ——里面有什么含义吗?

  

  鸟口不可能明白。就算有意义,反正也是源于中国或是哪里的典故,那他更是一窍不通了。鸟口连卧薪尝胆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至于他山之石,不晓得是哪里搞错了,他甚至一直以为那是多子多孙的意思。

  

  即使如此,那幅挂轴依然静静地主张着本身非凡的价值。那果然还是因为……

  

  ——很古老吧。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战后的东西。不,在鸟口看来,完全就是文明开化[注>以前的东西。

  

  注:一般指日本在明治初期吸取西洋近代文明、采取近代化政策而产生的社会风潮。

  

  这种主张不仅适用于挂轴,也适用于整个房间。这个房间的价值,并不在于雕刻之精美或建材的质量、装饰品的昂贵,而是来自于漫长的历史、源自于古老的高级感。

  

  所以虽然华丽而高级,这个房间终究还是腐朽老旧。鸟口将行李放到壁龛前,再次这么想。

  

  他解开行李,确认器材有无受损。

  

  他在搬运中十分细心注意,但是在打开察看之前,还是不能够保证平安无事。幸好里头没有任何异状,也没有忘了东西。

  

  鸟口拿起照相机,忽地心生一念。

  

  ——去拍那个大厅吧。

  

  那个构图——不知为何令人心动。

  

  可是因为会增加行李重量,所以底片等其他东西并没有多带。如果用完,在这样的深山里可无法轻易取得。所以还是不要平白浪费为妙……

  

  ——一张而已的话,无妨吧。

  

  照相机他带了禄莱(Rolteiflex)的双眼相机和莱卡(Leica)这两个机种。莱卡是社长的私人物品,因为他不断说服鸟口带来,所以他才带来的,但是鸟口到现在还不习惯连动测距式相机,所以把编辑部的对焦屏式相机也带来了。也不算没有余裕。

  

  “去拍吧,去拍吧。”他说出口来。一旦下定决心,总觉得心情都雀跃了起来。

  

  连昏暗的房间感觉都变明亮了。鸟口自从在雪径与和尚擦身而过之后,一直感到浑身不对劲。这下子总算恢复正常了。

  

  大厅和刚才一样,几乎没变。纸门一样开着,老人和另一名男子仍坐在相同的位置。看样子他们正在对弈。

  

  像这种时候,明明不是来当小偷的,却不知为何会蹑手蹑脚起来。鸟口靠近他们,两人也完全没有察觉。有点难以出声。

  

  “抱歉打扰两位对弈,我是……”

  

  “哦,你是跟中禅寺小姐一起的。”秃头老人瞥了鸟口一眼。“我是久远寺,这位是住宿在这里的古董商今川。”

  

  老人的下棋对手看着鸟口点头致意。这个男人长相之怪异完全不逊于老人,令人印象深刻,感觉却相当和善。老人接着说:“我看小哥人长得满帅的,是那个——中禅寺小姐的男朋友——”

  

  “没、没那回事。我是摄影师,只是跟着来帮忙采访而已。”

  

  “看你极力否定的样子。别看中禅寺小姐那样,她可是个美人坯子呢。有什么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