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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的梦是真实的吗?”

“我只是不断不断地重复我见过的记忆吗?没有变形、没有压缩、没有置换、没有象征,是原封不动真实存在吗?”

降旗站起来。

“骗人的!不可能有那种脱离常规的事!”

然后,他无意义地转身,背后只有虚无。

“你说那个梦是实际体验?不可能有那么愚蠢的事!如果那是原封不动的事实,那记忆就完全没有受到压抑,不是吗?如此一来是不可能忘记的。如果反复回方未受压抑的记忆,记忆本身应该会更加强化才对。”

“这是依你所学的理论。”

“真理只有一个!”

“不,那只不过是你选择过的真理。”

“你说什么?”

“甚至连单纯只视为器官的大脑机能都尚未完全解析。意识、记忆或心的领域,不是能如此单纯地图示化的东西。你所说的确实是正确的吧,可以那张图示来说明的东西也很多。但是你如何能断言,没有在那公式以外的案例呢?”

“没……没有那种案例。”

“只是没有被视为问题而已。如果案例不视为病症,就难以浮上临床的台面,无法成为讨论的对象。不断梦见的图纹,事实上是自己刚出生时所穿衣服的图纹,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这种情况,如果用你的理论来衡量,那就变成必须存留所谓这是出生的衣服的记忆不可。”

“不,不要跟那种东西混为一谈。如果那是实际体验,那就一定会成为精神性的创伤。那么只有反复回放影像或是声音的记忆,只有所谓体验的记忆乖离缺落了,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造成精神性创伤的话,会怎么样?”

“啊?”

降旗像被趁虚而入似的沉默了。

“用你的语言来说明吧,”京极堂说,“精神性创伤的定义至今仍极为暧昧。弗洛伊德最初认定其为歇斯底里的原因,难以承受的强烈且不舒服的体验,受到所谓的压抑,而移到无意识领域,形成自卑感,影响其往后的精神活动——也就是说,将威胁精神安定源头的体验,模拟外科式的外伤概念而如此称呼。在初期阶段,主要指被压抑的幼儿期体验,但因为那体验未能实时发现其为损伤,不适合称为外伤。晚年所发生偶发性被压抑的体验才如此称呼。对吧?”

——对了。

关口想起来了,京极堂并非外行人。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在军队里学来的。

——然后……

降旗现在被他自身的语言所责难。

使用对方的语言来责难,也是使用言灵驱魔的老套。

“那么,接下来就是你的案例了。”阴阳师继续说,“如果这是实际体验,如果这体验对当时的你并没有带来任何强烈的刺激,也没有觉得不舒服的话——怎么样呢?”

“你……你说什么?”

“目击双亲的性行为——弗洛伊德所谓的‘原初场景(primal scene)’,被举为精神性创伤的代表例子,但是在骸骨山前交合的男男女女,如此脱离常轨的愚蠢光景,是否能成为‘原初场景’呢?那确实是相当稀奇的事吧,但在无法理解他们所为何事的状态下,会成为‘外伤’吗?当然因人而异吧。但是,你无所谓。”

“你说,无所谓?”

“对。所以你,只把那个记忆当做普通的奇异记忆,应该在某个固定的时间内一直记得才对。至少——直到长大后懂得什么是性行为为止。”

“我记得?”

“对。在成长的过程里,你在某种契机下,知道了在哪里所发生的行为具有什么意义。于是,你在那阶段,是不是相当厌恶自己?对那样淫秽的行为毫不在意的成长过来的自己,不如说应该是在那时察觉的。对你而言,‘知道了那是什么’这件事本身才是极为不愉快的体验。所以你更讨厌‘毫无疑问地将它视为真实事件的你’,于是压抑。在那时候,你只封印了所谓‘实际见到’的记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