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6/8页)

萧婉婉很佩服她的姑母,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她总会往好处想,十分擅长自我安慰。

可是她不这么觉得。

她来宫里前,娘亲对她说,男人都是薄情寡性的,有了新人就会忘了旧人,当年她就是凭着一腔温柔小意拢住父亲的心,在萧府里站稳脚跟的。

她比阿姐年轻,只要足够努力,官家一定能被打动。

可是这么久,官家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唯一一回平声静气与她说话,说得还是关于阿姐的话。

她不愿意承认,他们都不愿意承认,官家根本就没忘记阿姐。

萧婉婉强挤出笑靥,说着漂亮话,逢迎着萧太后。

她不能认输,萧家人素来凉薄,若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如阿姐,会像当初舍弃阿姐一样舍弃她的。

赵璟今日很累,只觉得有许多东西压在心头,他将鱼郦拢在怀里,用手指做梳,顺着她一头青丝,漫不经心地说:“我过几日生辰,会在慈安殿排宴,你同我一起去吧。”

鱼郦正低头玩赵璟的头发,将他的头发一圈缠在食指上,闻言,手劲一错,赵璟捂着头皮哀嚎:“干什么?”

她忙把头发从自己指上扯下来,给他按摩头顶。

她不说话,赵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不是简单地排宴,而是要昭告给所有人,皇长子的生母是她萧鱼郦。

赵璟闭了闭眼,竭力压下心头的邪火,换了个话题:“母后说,她想照顾寻安。”

这会鱼郦倒是开口了,她摇头:“不行,她会把寻安教坏的。”

他们赵氏起源于甘南,祖先牧马为生,后来到了乾佑帝这一辈,民生凋敝,实在活不下去,干脆落草为寇,辗转去了襄州,为正血统,干脆强认襄州为故乡。

甘南牧马族有个传统,家族里出生的长子不能由女眷抚养,包括自己的母亲,防止被娇惯坏,长大后不能与凶兽厮杀,护不住马匹。

因而,赵璟幼时就跟在乾佑帝和宁殊身边,不曾受过萧太后的教导。

倒是赵玮一直在萧太后膝下长大。

时移势易,到今日,族规其实已经变了,只要保证皇储遵循这一条例,其他的皇子可有可无。

萧太后提出这要求,其实是认定了这个生母不详的皇长子是不可能成为太子的。

其实这样也好。

鱼郦想,寻安若能一辈子游离于权力之外,那才是福气。

至于萧太后那边,断不能让她知道,寻安是她杀子仇人的孩子。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悄无声息地死去,她死了,赵璟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公开她的身份,寻安的生母是宫女也好,是歌姬也罢,总好过是罪人之子。

想通这一点,鱼郦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蹙着的眉宇舒展,也不觉得在赵璟的身边有多么难以忍受了。

赵璟一直盯着她的脸,所有尽收于眼底,问:“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竟好像自己偷偷乐一样。”

鱼郦勾唇:“你都说了是自己偷偷乐,那说出来不就不可乐了。”

赵璟扬眉,他已经许久没听到鱼郦与他打趣。这么些日子,她就像是个美丽的人偶,苍白无光。可刚才那一瞬间,他又在她的脸上觑见了生动明媚的光,犹如昙花一现,倾倒众生。

他没出息地心动,抱住鱼郦,吻向她的唇。

鱼郦轻轻避开,柔声说:“有思,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

赵璟盯着她,像凶兽盯久违的食物,眼底汇聚贪婪的光,急不可耐地说:“你只管说。”

“能不能……把我的剑还给我。”

赵璟那浮动蒸腾的情愫瞬间冷却,抓着鱼郦的手缓缓松开。

那柄蛇骨软剑最后在鱼郦身边,是东宫里杀赵玮的时候。

从那之后,她再醒来,就找不到剑了。

她知道,一定是被赵璟拿走了。当时觉得反正再也用不上了,就没再问他要。

可是如今,她既存了那样的念头,那这把剑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

它是她的伙伴,是见证她由软弱走向坚韧、脱胎换骨的伙伴,若有来生,她必不做闺阁里的娇娇女,要做剑客、做侠士,哪怕一生贫苦,也绝不攀附在旁人身上而活。

所以,不管赵璟会不会不高兴,她都要把剑要回来。

赵璟却没发火,只是神情幽邃地瞧她,问:“这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鱼郦道:“它陪了我五六年,就算是个物件,也会生出些感情。”

她随口一说,却刺进了赵璟的心里。

物件如此,人呢,更是如此罢。

赵璟心头被刺得血迹斑驳,对着鱼郦时却笑意温润:“好,我这就去拿给你。”

他在亵衣外系了件披风,去书房翻找出那柄蛇骨软剑,递给崔春良,吩咐:“找个鼎炉,把它熔了。”

崔春良应喏,赵璟又道:“熔了之后,把铁水端给窈窈,记住,要告诉她,这是她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