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7/8页)

周彻眼神暗了暗。

六角宫灯高悬,那人站在灯火通明处,游刃有余、应酬自如地同周围人谈笑,仰头将杯中的玉液一饮而尽。

而他,却身处灯光都照不到的无人问津的阴暗处,只能仰望着那人的身影。

有人经过,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那人连忙转头看向他,见到是二十一皇子,表情明显松了口气,敷衍地道了声歉。

“……没关系。”周彻敛眉说出这句话,对面却早已不在原地了。

他的目光沉沉,无比幽微。

.江宴秋好不容易应付完这波来敬酒的,刚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刚刚话说到一半的周彻。

他抬起头,目光四下搜寻,早就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江宴秋也没太放在心上,拽了拽郁慈的袖子,小声道:“小师叔,我们要不要找个理由先撤?”

郁慈脸色和缓了一些:“累了吗?”

“还好,”江宴秋诚实道,“就是有点无聊。”

参加天子的寿宴是十七皇子他们亲自邀请,不得不露面,但有一说一,确实令人尬得慌。

他毫不怀疑,继续呆下去,这些人连他的穿衣品味、衣服上的花纹都能夸出花来。

讲道理,这些礼服都是皇室的内务府准备的(……)

他不禁怀念起跟郁慈和楚师兄三人在运河上泛舟喝酒,天南海北地聊聊天来得放松。

郁慈微微低头看他:“嗯,我们一会儿从侧门先走。”

江宴秋不知联想到什么,忍不住乐了:“小师叔,我这算不算带坏你?跟我下山出趟任务,什么不该做都做了。”

沉迷凡间美食,逛小吃街,包游船画舫喝酒,参加筵席偷偷提前走后门离场……

清冷端方的小师叔都被他霍霍成什么样了。

郁慈淡声道:“如此这般,便叫‘不该做的都做了’吗?”

江宴秋:“……”

怎么回事。

总感觉小师叔刚刚是在嘲笑他。

一定是错觉。

突然,前方传来的一阵争执喧哗声,不少人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

江宴秋定睛一看。

……更想拔腿走了。

竟然是十七皇子跟一位妃嫔起了冲突。

十七皇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初见时对五皇兄言语不逊的跋扈皇子,变成了现在张牙舞爪色厉内荏被人一按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某小型犬。

只见他白皙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对面娇俏的女子,愤怒道:“你凭什么扔我母妃的东西!”

细细一看,对面那位年纪看起来不比他大多少,年轻漂亮的玉容满是娇艳,不屑道:“扔就扔了,我还要跟你汇报?”

她美目流转,一手轻拂微微隆起、已然显怀的肚子,慢悠悠道:“皇上看我月份大了,体恤妾身原先住着的宫殿太小,才让妾身搬进连姐姐原先的寝宫的。这关我什么事呀,你有本事,跟皇上说呀?”

十七皇子怒道:“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你搬进去就搬进去,谁稀罕那破屋子!为什么一声不吭,把我母妃从前作的画都撕坏扔了?”

对面的年轻妃嫔脸色僵了一瞬,很快毫不客气地反击:“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撕毁的?我还要说是那些毛手毛脚的下人、宫里不长眼的野猫野狗干的呢。连姐姐被接去行宫疗养,谁知道她几时搬回来,她自己手底下的下人怎么不知道把她的东西收收好?”

十七皇子:“你——!”

“你什么你?十七殿下,你可别忘了,妾身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若是冲撞了胎气,皇上怪罪下来,可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

“——圣上到!”

御前太监高唱一声,在场众人均是脸色一变,齐齐低头。

昭武帝脸色不太好看:“这是在吵什么?”

十七皇子抬头看见皇上,眼前一亮,一脸忿忿:“父皇,就是这个女人!把母妃的东西扔出去不说,还把她年轻时作的画都撕毁了!”

昭武帝面色沉沉不变,刚刚跟十七皇子对峙的年轻嫔妃已然捧着肚子“哎呦”一声,顺势倒在了皇帝怀中,楚楚可怜道:“皇上,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没想动连姐姐的东西。许是下人搬东西是不注意,这才引起了十七殿下误会。”

十七皇子气得发抖:“……你胡说!”

昭武帝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的十七子:“胡闹!你母妃的东西,是我命人搬去行宫的,你找她的事做什么。”

十七皇子愣了愣,眼中的光似乎熄灭了。

他眼尾细长,挑眉看人时,总显得有些不怀好意。这样的一双狐狸眼和薄唇,生在他母妃连贵妃身上,就恰到好处,勾魂夺魄,但生在他这个男子身上,总是不免过于阴柔。

他死死盯着昭武帝,一字一句,如在泣血:“当年你明明答应过母妃,会一辈子爱怜她,宠溺她,那些荷塘里盛开的金莲、书房里收着的字画,都是因为你的喜好,母亲才会细心琢磨!她从小被娇养得连针线都没碰过,却为了你寒冬腊月拜师学画,手上长满冻疮!父皇,你对得起母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