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鸩解渴(第2/3页)

末了,他停步,将阿萝笼于近前。

只差一点——不出一寸,锋利的刀尖就要刺入他心口。

他等待着,并无其余动作。

可阿萝没有退缩。

魏玘勾唇,低低笑了一声。

“嗤。”利刃入肉。

阿萝睁大双眸,亲眼目睹魏玘抬掌、攥指,紧紧捏住了她手中的刀刃。

二人对峙,血气四处弥散。

魏玘与她近在咫尺,话语却像自远方传来。

他道:“你不是想找蒙蚩吗?”

阿萝惊、慌、惧,心神乱作一团,全然不曾留意——魏玘说出的每一字,都透着难掩的疲惫。

“蒙蚩在我手中。”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走,还是不走?”

阿萝没有回答。她潸然,颤栗,无助,像急雨打过的莲荷。

魏玘瞰她,只消一眼,已知晓她的答案。他动腕,不费吹灰之力,取回短刀,递给迎来的川连,又转身,再度朝西厢房外走去。

他垂手,鲜血顺指淌下,滴落地上。

门槛近在眼前,魏玘即将出屋,却听川连惊呼道——

“娘子!”

他连忙回头,看见阿萝身躯一软,像张湿透的纸,向榻间飘去。瞬息之间,他奔去,毫不犹豫,将娇小的纤影搂入怀中。

魏玘收拢两臂,力道渐深,声音也干哑。

“回府。”

……

谨德殿配殿内,烛光融融。

魏玘环臂,低颈,倚靠殿内的金柱,盯着掌间的麻布。

阿萝双眸闭合,卧在榻上,覆着薄衾,一截细白的腕伸在外头,被太医持手把住——纵使她此刻已昏厥过去,她的五指依然紧攥。

阿莱蜷在她颈边,尚未自陈广原的迷香中苏醒。

半晌,太医起身,揖礼道:“殿下。”

魏玘头也不抬,道:“说。”

太医道:“娘子过于劳倦,气伤津耗[1],以致寒邪入体,但尚未伤及形容[2],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再佐以煎药,便可康复。”

魏玘道:“并无大碍?”

太医道:“确无大碍。”

魏玘不语,眼帘一掀,扫往榻上。目之所及处,少女神智昏沉,双拳却紧攥,两道水湾眉颦出微痕,似乎十分痛苦。

他蹙眉,道:“为何如此?”

太医一怔,又低头,道:“殿下,那是……”

“说。”

“是娘子惊恐发作,许陷梦魇之中。”

魏玘闻言,收声,默了片刻,才道:“退下吧。”

太医应声称是,缓缓退离。

配殿沉寂,唯听气息浅浅,徐缓起伏。

魏玘立于原处,一时出神,目光涣怠,不知想了些什么,动身向外走去。

配殿外,川连与陈敬静候廊下。

一见魏玘,川连率先迎上,陈家丞退居后方——在肃王府,家丞只掌内务,如与宿卫同时有事要禀,自然以宿卫为先。

魏玘抬颌,允了川连开口。

川连试探道:“禀殿下,阿萝娘子携有不少银两,应是典当所得。殿下先前吩咐,要查上京城内的当铺,是否还要继续?”

魏玘忖了须臾,道:“暂且不必。”

川连颔首,道:“是。”

这是他想听见的答案。肃王夜入陈府之事,很快就将满城皆知。正是风口浪尖时,阿萝又身份特殊,如要探查她典当何物,最好先待风波过去。

魏玘道:“接着说。”

川连道:“殿下明示,秦陆当如何处置?”

提及秦陆,魏玘眼中寒光一闪,道:“留好他。本王还有不少事要与他聊聊。”

川连称是,便后退。

陈家丞见状,当即上前。可他尚未开口,便听魏玘道:“谨德殿配殿。”

——这是在说阿萝的去处。

“将她物件搬出寻香阁,移至配殿。凡是她从前所用,不得遗漏。”

“至于奴婢侍奉,你亲自过问,不得有失。要与不要,只凭她心意,切莫擅自做主。如有相应调动,你随时来禀,无需顾虑。”

“还有……”

魏玘沉吟,又道:“王府内,她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包括大成殿、藏书阁等。如她要进,除却审理所,不得阻拦。”

陈家丞大惊。他不曾想,魏玘连大成殿都允许阿萝出入。

但很快,他又不以为然。在寻香阁外,他听见了川连与魏玘的谈话,知道魏玘已为阿萝作过取舍,想她确实荣宠盛极。

他此时前来,本也是要问阿萝的待遇,至此已再无疑惑。

正告退,却听魏玘唤道:“家丞。”

陈家丞应声,步伐停顿,循声看去。只见漆夜蒙蒙中,魏玘峙立,正注视他,神情冷冽,眸光凛冽如锋,威仪而不可侵。

“告知全府,侍阿萝如侍本王。”

——他的声音也是寒凉的,不存温度,仿佛自雪底抽出。

“杜松、鱼杏儿所为,本王不想再见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