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8 破茧(第19/23页)

徐杨心疼得很。从小到大,这个孩子一直能吃能睡,又高又壮,雄赳赳气昂昂,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结果一段爱情把他害成了这样。

徐杨看不下去,躲到了病房外。

这一切结束,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徐杨觉得像打了一场仗一样,浑身都累得快散架了,可是精神还亢奋得不行。她试图在病房外的小客厅的沙发上睡一下,却怎么都睡不着。眼看着天快亮了,她终于觉得有点饿,便起来去楼下自动贩卖机那儿买点吃的。

凌晨的医院里非常清静,值班的护士睡眼惺忪,病房里时不时传出病人的呻吟声。空荡荡的走廊里有风刮过,就像有游荡的幽灵一样。

徐杨朝机器里丢了几块钱,买了一盒泡面。她直起腰来的时候,看到机器玻璃上倒映着画面,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声尖叫,把站她身后的刘校长也吓得不轻。

徐杨看清来人,大口喘气,一头冷汗,“刘校长,您……没睡呀?”

刘校长面无表情,不留神,很容易把他当成一个死人。徐杨要不是肯定他没死,八成会怀疑自己见鬼了。

刘校长看着徐杨,“我有事和你说。”

孙东平这一觉睡得很长,做了很多很多梦,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他都梦到了。

小时候逗狗反被追着满院子跑,上树捉蝉却摔断了胳膊,上小学掀女同学的裙子被扇了耳光,初中带着兄弟们和海军大院的人打架被孙父揍了屁股。高中,高中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子,是他拂去了这快美玉上的尘土,是她教会了他什么叫做成长。

梦里,他们总是手拉着手,奔跑在那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林荫道上,很惊慌,很害怕,可是心里却又有着无畏的勇气。

只要再快一点,只要再远一点,那些人就找不到他们了。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手里一空,女孩子不见了。黑暗吞噬着整个世界,他慌张地寻找着,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她的名字。

“顾湘——”孙东平的手指动了动,不安地动了动头,口里呢喃着,“顾湘……”

他猛地张开眼睛,视线里一片黑暗,鼻端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是医院。

是的,他想起来了。刘校长来找他,质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要取消婚事。两个人都很冲动,刘校长气愤地捶了一拳,刚好捶到他脆弱的胃。然后徐杨冲了进来,他被送去医院,半路上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麻药的效果已经过去,伤口疼得很。他难耐地哼了一下。

黑暗的角落里,有个人影动了动。

“谁?”孙东平一惊。

那人走过来,床头的台灯被拉亮了,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刘静云苍白忧郁的面容。

“静云……”孙东平胸腔里一阵激荡。

刘静云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短短半个月,她也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神色疲惫,只是看向他的目光还是冷冷的。

“徐杨姐都告诉我了。我要代我爸向你道歉,他太冲动了。”

“不是的,”孙东平急忙说,“我的确该打。”

刘静云的嘴角挤出一个笑,“医生切除了你四分之一的胃。”

“是吗?”孙东平触动并不大,“我倒是知道,很多女人减肥,会把胃切除一部分。”

“你以后更要多注意一下饮食了,酒真的不要再多喝了。”

刘静云这话里有话,孙东平听得出来。

他凝望着她。刘静云面容沉静如水一般,淡淡地说:“我想了想,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那又该怎么样?”

刘静云低声说:“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孙东平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转投向空无的黑暗之中。

“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刘静云声音柔和,却透出来前所未有的坚定,“东平,我觉得,人一辈子总还是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我不求百分之百的爱,起码也要有百分之九十五才行。可是你只能给我百分之五十。你的爱多,百分之五十也比得过别人的百分之九十了。我若是不知道也好,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我现在知道了,就没办法假装下去。”

孙东平垂下眼帘,半晌才说:“我辜负了你。”

“都是我自找的吧。”刘静云笑得苦涩,“没有谁把刀架在脖子上叫我爱你。所以我谁也不怨。我只是运气不够好。”

“静云,”孙东平说,“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知道。”

“我确实想和你结婚,好好过一辈子。我想过等我们老了,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的样子。”

“我也知道。”刘静云的声音带上了鼻音,“我已经准备好了。可是,你还没有准备好。”

孙东平抬起手,握住了刘静云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当年他知道刘静云暗恋自己经年时,也是这么吻了她的手,开始了这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