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3/5页)

透明水杯抵在他唇边,月光摇晃其中,反射进柯屿沉静的双眼。

“大哥,你是她回来的这条路吗?”

他勾了勾唇:“她是一个很有职业心的演员,虽然年轻,但成就无与伦比,因为无与伦比,显得好像这几年在原地转圈。几年前,有一档演技性的综艺节目邀请她当四位带队老师之一,好跟另一个知名影后打擂台,她拒绝了。要知道出品方给的价格是十二期八千万,她多爱钱,但拒绝得眼也不眨,经纪人也没逼成她。因为她认为这样的综艺有损她的演员生命,她在镜头前关于表演方法论的侃侃而谈越多,她在电影里‘应隐’的成分就越多,技巧的痕迹就越多,而留给角色的完整性就越少。”

因为柯屿问了“你是她回来的这条路吗”,商邵再上床时,梦境里就出现了一条路。

但是这条路曲折空白,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

是她不愿回来,还是不觉得身后有路?

帕罗西汀被从俊仪紧攥的掌心里强行抠出来时,俊仪哭了。

小药瓶被她攥得很热,带着汗湿,应隐用袖口仔仔细细地擦着,垂着脸半笑着说:“被你发现了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病了就吃药咯。”

“你病了,还怎么演戏?”

“这话说的,难道要我退组吗?缇文投了这么多钱,这里面还有我自己的两千万呢,你想我又投资失败啊?”她温温柔柔的,“何况吃药和演戏也不冲突。”

“可是这是治抑郁症的药。”俊仪用手背揩眼泪。

“我去看了沈医生,做了诊断,你该恭喜我,双相变成抑郁了,少了一头,是不是好事?”

“不是这个道理。”俊仪一直哭,鼻腔酸得忍不住。

“我没什么问题,你看我好得很,演戏也不木。演完这个,我就休上一年半载的假,我带你去玩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法国有个地方,叫la base,那里停了很多帆船,我想去看一看。”

俊仪不住地摇头:“我要告诉缇文,我要告诉栗山,你别想骗过我。”

“你告诉他们什么?不要小题大做。就是你做事不灵光,我才不敢让你发现。你要给我添麻烦?”

“栗山总说你入戏慢半拍,说你不看姜特,是不是因为吃这个药?它会让你迟钝。”

“这个啊。”应隐被她问住,停顿一下,笑容宁静:“我不想这么快就忘记爱他的感觉。”

她的演戏方法太笨了,简直像俊仪一样不聪明。她既不想把爱商邵的经验分给尹雪青,分给姜特,斑驳了它,献祭了它,也不想彻彻底底体验到尹雪青的人生里,因为那样,她就会彻底忘记商邵给她的感觉,当她出戏的那天,爱过商邵的应隐,早就死了很久了。

可是,她其实很想忘掉爱商邵的感觉。

她以为已经忘掉了,看山、看水的时候,她是尹雪青,可是看到姜特的时候,她总是应隐。她自己警戒着自己,不允许自己成为尹雪青。

她以为已经忘掉了,在闻见与他相似的味道时,她可以转身走掉。

她笨拙地努力了这么久,一个应隐想抢走商邵扔掉,另一个死死地抱着他,咬紧牙不愿放手。能怎么办呢?总有一个要输。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哪个会输。

“俊仪,我好累啊。”应隐说,晃了晃药瓶,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好像药快吃完了?该开一瓶新的了。”她喃喃地说,转身往木屋走去。

还有四天过年。

在这个牧村里,一切有关新年的气息都是由剧组带来的。制片主任罗思量让人寄了许多春联、福字、灯笼和年宵花过来。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年宵花很喜庆,但是注定要凋谢的娇艳。

电影电视拍摄时的场次安排,通常是出于经济性的考量,譬如演员的档期、机器和场地的租赁等等,但也会考虑到演员的表演状态,一些状态相似的戏,往往也会被安排在一起集中拍摄。

拍摄《雪融化是青》时,需要清场的激情戏就是遵循此理安排的。

拍过了第一场后,一连三场,应隐越来越娴熟,姜特的眼神也越来越准确。她抚摸他健壮的身体,柔软的手心自他胸肌流连至腰。她被他托抱在怀,举起来压在墙上,闭上眼仰起脖子。他们在点燃烛火的木屋里翻滚,马皮地毯在身下被滚皱,外面风静雪停,他们大汗淋漓。

这些戏里,都没有吻。

吻是咒语,是隐喻,这些导演都克制着不滥用。肢体的接触可以大胆频繁强烈,姜特甚至可以捂着她的脸,五指张开近乎要令她窒息,而身体作出凶狠撞击的动作,可是他们不接吻。

栗山是特意的。带接吻的肢体戏什么时候拍?由他定夺。他定夺的标准是,应隐看向姜特的眼神里,究竟还有没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