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伤害(第10/11页)

温惠妃沉思不语,慕仪剥了一颗深如紫玉的葡萄,看着翠绿的果肉却不吃,“如果是假的,那么他们是怎样得知江楚城心中有这么一个奉为神祇的女子的呢?”

“当年闵州十里亭的诗会与会者众多,想查这个事情倒是不难。”

“有道理。”慕仪点头,“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那个女子是什么声音、手长什么样子,还能找到人惟妙惟肖地去模仿呢?这些事情,我相信除了起了痴心的江楚城之外,没人能记得那么清楚吧?”

“所以,你觉得薛宁澜是真的了?”温惠妃不动神色。

“只能暂且这么认为了。”慕仪耸肩,终于把葡萄吃了进去,“不然很难解释那么多问题啊!而且江楚城虽然一贯有率性的名声,却也不至于这么蠢,连自己的梦中人都认错吧?”

“江滢心那般愚钝,这江楚城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温惠妃口气不屑。

慕仪瞅着她的眼神闪了闪。

又坐了一会儿,温惠妃便起身告辞,慕仪待她离去后方唤过一贯心细的瑜珥,问道:“你觉不觉得,惠妃方才的反应,有点奇怪?”

直到回了毓秀殿,惠妃的陪嫁侍女锦舟方忍不住道:“小姐,皇后娘娘先前说的那事……”

“闭嘴!”温惠妃立刻打断她,“记住,你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江楚城。听到没有!”

锦舟被神色俱厉的主子给吓到,骇然地低头,“诺……奴婢记住了……”

“还有,这些日子你尽量少露面,有什么事情都交给绵柳去做。”温惠妃神色郑重,“尤其是江楚城,绝对不能让他看到你……”

“小姐在怀疑惠妃娘娘有事瞒着您?”瑜珥低头问道。

“她方才神色不太不对劲。而且她平常不会这般喜怒形于色,今日却有几次都表现出了稍显外露的情绪。”慕仪的神情在袅袅的熏香里带几分高深莫测,“比她更不对劲的,是锦舟。从我们开始讨论薛宁澜到底是不是赠予江孟皋臂搁的那人开始,她就有点不对劲。隔那么远,我都能感觉到她的坐立不安……

“我记得那个故事里,有一名替那女子传话并送上礼物的侍女,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锦舟?而这故事的女主角,会不会不是薛宁澜,而是我的好族姐,大晋朝的惠妃娘娘?”

“一定是有人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我。”温惠妃眉头紧蹙,“不然不会那么刚好找到薛宁澜来假扮我。我听过她的声音,是与我有几分相似,只要再加几分刻意的模仿,糊弄一个年久记忆模糊的江孟皋根本不成问题!”

恼怒的声音,“他怎么会这么蠢?这么蠢的人我当初怎么会一时冲动,送他什么玉臂搁,以致闹出今日这么大的麻烦!”

锦舟看着恼恨交加的主子,只能无能为力地低头。

八年前,小姐刚至及笄之年,向主公请了准允出门游历了大半载。这种事情寻常贵女本来是绝没有机会的,奈何自家小姐自幼习武、个性坚决,但凡她认准了的事情,即使主公一开始不同意,最后也还是会答应。

那次也是这样。

他们一行人出去玩了大半年,过得十分逍遥惬意,因而当许诺回家的期限越来越近时,大家都有些颓丧。

然而再颓丧马车还是一步一步朝它该去的地方而去。

他们就在那时遇到了江楚城。

闵州城外的十里亭芳草萋萋、景色怡人,英武不凡的少年却一脸颓丧地立于亭中被同窗取笑,她半掀开车帘,靠着不凡的目力远远地打量那人压抑的神情,心头竟莫名的被触动了什么。

或者,是推己及人的同情吧。

希望他可以去做心中真正想做的事情,不用像自己这样,被家族困住一生。

那只是她在无奈自身际遇时一时冲动做出的事情。她从未想到,那被她提点了几句的少年郎居然真的会在几年后崛起于军中,成为大晋寒门子弟的代表人物。

她更没有想到,他会因当日之事对她思慕暗生,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而他的思慕居然被有心人瞧了出来,还查出了对象就是她。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入夜之后的江府同煜都大多数人家一样,逐渐安静了下来。

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抗旨悔婚而被杖责了八十大板的骠骑将军江楚城俯趴在床榻上,正闭目养神。

亲信侍卫李擎忽然开门进入,默默将一封信递到他的旁边,“将军,薛小姐的书信。”

江楚城眼睛都懒得睁开,有气无力道:“念。”

李擎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今晨惊闻郎君为妾触怒君上,心下难安。思忖终日,写此书信。贱妾蒲柳之质,又曾侍他人,实难承郎君大德。长主矜贵非常,为君良配,望君慎思,莫负佳人。若因妾一己之身而为郎君招来祸患,妾罪难赎,唯有一死,以明此志。负君深恩,唯有留待来世。宁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