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兰子之章(第9/20页)

“你那么做,会真的把身体搞坏的。”

“无所谓啦。面色苍白的少女,带着大口罩,满脸痛苦不堪的表情,这种形象是不是很棒?”

纯子好像是要来真的。虽然兰子觉得她所要做的事情很无聊,可是对于不惜下这种功夫也要扮得美丽一点儿的妹妹,兰子是既害怕又心疼。

正如她所宣称的那样,从那天起,纯子半个月没有去上学。她向母亲汇报说医院的医生诊断她得了支气管炎,需要在家休息,然后就每天一半时间用于画画,一半时间花费在用双氧水擦头发上。

十二月初,第一场雪过后,整个城市都变成一片银装素裹。这一天早晨,纯子急不可耐地上学去了。

她戴着一个大号口罩,贝雷帽稍微斜戴在头上。从口罩里露出来的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以及白皙的面容,在深蓝色女生专用校服大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出。垂肩的长发用双氧水脱过色以后已经变成了茶色,这使纯子脸上原本有些显得冷酷的感觉得到了缓和,看起来温柔了许多。

她故意微微低着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那样子绝对就是一个得了肺病的北国少女形象。

“因为稍微吐了点儿血,所以医生让我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纯子仍戴着口罩跟班主任广尾老师解释道。老师毫无疑问地相信了她的话。是啊,在他眼里,纯子那种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样子,再怎么看都像是大病初愈,他怎么可能想得到还有故意装成肺结核的孩子呢。

总之,纯子因此获得了最堂而皇之的借口,可以不上她讨厌的体育课,甚至还可以随意从学校早退。

十二月中旬开始,初雪渐渐变成了积雪,紧接着新的一年就到来了。

“我已经不再让太平教我了。”

纯子突然有一天这样告诉兰子。那是在纯子扮成得了肺病的少女之后,升入女中三年级的那一年春天。

“我现在跟一个姓浦部的人学画呢。”

“那个什么浦部是什么人?”

“他是自由美术协会的会员,画的抽象画感觉相当不错。何况他现在还是个职业画家,我想应该具有一定的实力。”

“可是你这么做,太平不生气吗?”

“太平那家伙是强烈反对我这么做,他说像浦部那种怪胎绝对不行。我要是让他教的话就彻底完蛋了。”

“那他真的是怪胎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总比太平强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跟太平学的了。”

兰子一时还难以相信,妹妹真的是天才少女吗?她在绘画这方面真的进步那么快吗?

“嘴上说的再怎么像那么回事儿,还不就是在学校里教教绘画,像他那种人到底还是欠点儿火候。”

“不过你现在毕竟还没毕业,最好还是注意点儿,别让太平恨你才是。”

“他绝对不会恨我的。因为我告诉他说,是浦部先生主动跟我说无论如何想帮助我,我才决定跟他学的。”

“真够过分的。”

“浦部先生那边也相当介意太平,说什么‘你虽然有天赋,但是在你的画里还看得出他对你的负面影响’,就是不肯夸奖我画得好。男人真有意思。”

不偏不倚地看着两个大男人为了自己在争斗,这种场面或许真的很有趣。可是看到如此年纪轻轻的妹妹就已经知道如何去操纵那些大男人了,兰子真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这件事才好。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兰子仍然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的。

“那个姓浦部的画家长得帅吗?”

“一点儿都不帅。娶了个有点儿神经质的老婆,而且还有孩子。戴着一副眼镜,是个万事不着急的父亲那样类型的中年老大伯。”

“不过好像比太平强嘛。”

平川太平身材有点儿胖,颧骨高高的,相貌离美男子差远了。

“只不过个子高点儿,还像点儿人样罢了。”

“太平,好可怜哦。”

说坏话归说坏话,太平毕竟也是曾经教过兰子的老师。是否有作为画家的才能暂且不提,现在纯子一句已经没什么好跟他学的了,就简单地把他抛弃了,这在兰子的角度看来总还是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不过我觉得太平没什么好抱怨的。”

“真的吗?”

“本来就是嘛。他不过是在我因为失恋情绪低落的时候趁虚而入插进来的,要说起来就像个小偷似的在趁火打劫。何况我还让他亲过我呢……”

纯子说到这儿,露出一丝微笑。

“我倒觉得他应该感谢我才是。”

兰子虽然也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她也清楚地感觉到纯子已经开始走向自己无法掌控的另一个世界。

总的来说,纯子从太平转向浦部这一举措看样子还是很成功的。

这一年的秋天,纯子第一次提交了一幅题为《酸浆和日记》的四号静物画就入选了北海道美术展。当时在所有人选者当中,纯子是最年轻的。再加上她还是个身穿校服的美少女,因此连报纸上都对她进行了专门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