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醋

虞茉是被一声哭嚎生生吓醒的。

她睁开惺忪睡眼,入目是古色古香的层叠纱帐,艳丽而陌生,令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旋即,门闩移开,长廊上的动静顿消,人声由近及远。

虞茉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意识回笼,猜测是赵浔的下属寻了过来。她一贯浅眠,既被吵醒,无法再度入睡,干脆拥着锦被坐起。

昨夜说了许多形同割席的话,白日里回想,竟略微发窘,害她不知该摆出何种神情面对赵浔。

罢了,以不动应万变。

虞茉掬清水净过脸,在铜镜前坐定,试着自己绾发。是以赵浔回房时,她已梳成不伦不类的垂鬟分肖髻。

她顿了一顿,淡然自若地移开眼,捻起缠枝钗花簪插入发间。

赵浔三步并作两步,熟稔地自她手中接过齿梳:“我来罢。”

常言道,熟能生巧。

他今日动作倒是顺畅不少,只需片刻,便绾成与青娘如出一辙的妇人发髻,随后将沉甸甸的金锭轻轻放于她面前。

好闪。

虞茉矜持了一瞬,眼珠转了转,终是受不住诱惑,欢欢喜喜地接过。

见她愿意接纳,赵浔悄然松一口气,主动说起:“临近丛岚的一队人马已经赶来,我已吩咐下去,一人走水路上京,一人去向安岳王报信,另一人集结其他几队前来汇合。余下两位侍从,名唤庆言与庆姜,我若不在,会留他们照应你。”

虞茉正一门心思扑在金锭上,敷衍地点了点头。

赵浔略感无奈,低声问:“早膳想吃什么?”

她终于匀出心神搭腔,望向笑意浓稠的桃花眼,为难道:“丛岚的菜色我已经吃腻了。”

言下之意,是要赵浔去搜罗新的吃食。

“昨日不还对潮青虾赞不绝口?”

赵浔极为困惑,语中便带了些许迟疑,“我记得,在陈家村时,你并不挑剔。”

虞茉无辜地眨眨眼:“吃一回,新鲜;吃第二回,自然会腻。再说了,去陈家村之前,只有你烤的腥咸的鱼,衬托之下,青娘子的厨艺简直是珍馐,我还挑剔什么?”

“......”

她心中惦念着话本,只道随意端些清粥来,应付一二即可。说完,希冀地看向赵浔,“昨日答应了要陪我去书坊,可还作数?”

“作数。”赵浔一口应承。

虞茉忙要起身将金锭藏好,余光瞥见红日高悬,推开窗,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蒸人的暑气也扑面而来。

她当即变卦,体贴道:“你今日必是忙得不可开交,我便不添乱了。这样如何?待你忙完了,再顺路转去书坊。”

赵浔噎了一噎,笑意微僵。

他终究不忍道破某人分明是犯了懒,只语气复杂地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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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虞茉一齐用过早膳,赵浔携侍从顶着烈日出了客栈。

庆言尚未从主子绝处逢生的喜悦中缓过劲儿来,抽噎着问:“殿下,您为何不即刻回京,好让圣上并娘娘瞧瞧,七皇子都把您害成什么样了。”

赵浔好笑道:“本宫什么样?”

“哎哟,殿下您比出京时可消瘦了不少。”

庆言六岁便入了东宫侍候太子,忠心耿耿,是以愤懑道,“还有那虞娘子,一介民女,竟对您呼来喝去,真是胆大包天。”

提及虞茉,赵浔面色微冷:“休得无礼。”

庆言惯会察言观色,当即息了声,暗自琢磨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虞娘子的身份。

愣神的功夫,见赵浔抬步入了颂兰书坊,登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道太子殿下真真好学,不愧是全京城视为楷模的——

“掌柜的。”却听赵浔一本正经地问,“时兴的话本放在何处?”

庆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瞳孔剧颤。

且说赵浔行事一贯认真,即便是挑拣话本,也仔细翻阅几页,择其中文采斐然者、印刷清晰者,再从爱恨到公案,选出类型不一的十余本。

庆言忙要上前接过,赵浔摆摆手:“不必。”

说罢,亲自拎起沉甸甸的书册。

“殿下,这可使不得。”庆言压低嗓音,诚惶诚恐道,“岂有奴才歇息、主子受累的理儿,还是让奴才来罢。”

赵浔步履不停:“既是微服私访,莫要再唤殿下。”

庆言忙不迭应“是”,只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自家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

分明是红鸾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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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房已被悉数包下,两位侍从并赵浔自己,分别安顿在虞茉左右。

是以,当她推开房门,欲唤小二送些茶来,却见门前立着一身材清拔的少年时,并未露出讶色。虞茉微微颔首,友善地笑了笑:“庆姜?”

庆姜乃东宫侍从,武艺高强,被赵浔留下来照看虞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