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腿软

大黄犬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迅疾如风,喉间传出浑浊低嚎。

虞茉抱紧了少年精瘦的腰,将脸埋在他身前,尚未干涸的泪迹仍挂在腮畔,真真是梨花带雨。

赵浔下意识揽住,掌心贴着她的后腰,发觉不盈一握,竟如此的脆弱与柔软。

在他不含温度的注视之下,大黄犬息了气焰,“呜呜”叫嚷着趴伏在地。

虞茉掀起眼皮悄然看一眼,稍稍放心,将脸复又埋了回去,瓮声瓮气道:“我腿软。”

“……”

少年身量高挑,竟比自己高出一头,胸膛也宽厚有力,散发出阵阵热意,蒸得她腮畔、耳尖、脖颈俱是通红。

手感真好。

她半是留恋半是耍赖地抱上片刻,被赵浔捏着后颈拨开,他垂着眸,情绪辨不真切,淡声说:“我去将它拴起来。”

虞茉连忙摇头:“先前也是你将它拴去的后院?它定是思念主人才挣脱了绳索,总归有你在,咬不到我,吵便吵罢,多听听就习惯了。”

赵浔与她对望几息,点了点头。

“开饭咯——”

青娘扬声来唤。

晚膳做了红烧兔肉,正是赵浔猎来的那只。起初虞茉不敢尝试,见吴氏与青娘辣得红光满面,终究是馋意占据上风。

她夹一小块,入口酥脆,咀嚼时颇有劲道,原就嫣红的唇色泽愈发的深。只野味需重料烹饪方能去腥,很快,泪滴扑扑簌簌。

“好吃。”虞茉操着浓重鼻音道。

倒也非青娘厨艺了得,可任谁啃了几日青果与鱼,也会觉得眼前是山珍海味。

她忧心赵浔拘束,主动斟一杯茶,低声问:“可还吃得惯?”

赵浔点头,口中却道:“不太习惯。”

虞茉忍着笑,替他夹了手边的青菜,揶揄:“你怎么跟个兔子似的,爱吃萝卜和青菜。”

“……”

他只是口味清淡。

但见虞茉开怀,便也由着她奚落,不忘叮嘱道:“仔细夜里积食。”

过了酉时,犬吠复又兴起。

青娘喜出望外,揩了揩手,去院中相迎。

吴氏哪里舍得让虞茉沾手,忙催她领着赵浔一同去,道是大郎回来了。

陈丘生得粗旷,因长年累月的体力活,身材结实,肤色黝黑,带着朴实憨厚之气。骤然见到两位生人,还俱是容光焕发,陈大郎愣了愣,瞥向发妻,颤声道:“你、你可能看到?”

青娘白他一眼,介绍:“家中来客人了,明日正好坐咱的牛车去镇上。”

“不是鬼啊。”陈丘羞赧地挠了挠头,生疏见礼。

赵浔扬唇笑笑:“在下杨筠,今日得令母相邀前来借宿,多有叨扰。”

继而言简意赅地道明来意,陈丘听后,爽快地拍拍胸脯:“镇上我熟,明儿一早便能出发,二位且安心住着,若是缺了什么,随时知会我。”

虞茉在一旁谢不释口。

古人夜里娱乐活动不多,更何况山村之中,出了院门便伸手不见五指。

洗漱一番后,各自回了房。

赵浔默不作声地躬身去搬桌椅,令虞茉诧异地挑高了眉:“你做什么?”

他紧了紧咬肌,故作镇定道:“我睡地上。”

虞茉扬扬下巴,嗔怪地睇他一眼:“这可不是富贵人家,有木地石砖,你将被褥铺在泥地上,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说罢,食指轻点能容三人并躺的土炕,语含无奈:“你且再忍忍。”

赵浔百口莫辩,杵在门前一动不动。

虞茉垂眸解开发带,漫不经心道:“难不成,你在为谁守身如玉?”

顿了顿,忽而又不想听他答复,兀自道:“放心,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待死讯传入京中,婚约便作不得数,山中几日也会成为过眼云烟。且退一万步来讲,你我之间原就不曾发生什么,不是吗?”

赵浔坚持:“于姑娘名声有碍。”

她笑弯了眼,反手撑在炕上:“明白了,你是想对我负责?”

他面色愈发的红,犹如火烧,但迎着虞茉盈亮的目光,郑重点了点头。

“负责的方式可多得很。”虞茉笑说,“待与你的侍卫们碰头,着人帮我打点一二,将来若有缘再见,亦能各自问声近况。于我而言,这便是顶顶负责了。”

不知为何,赵浔眸色黯了黯。

她褪了鞋袜,在内侧躺下,懒声道:“将门垫好,灭灯,过来。”

赵浔刻意移开眼,静立片刻,把长桌搬回原处。

黑暗极好地掩住了情绪,赵浔呼吸很轻,动作亦是。唯有身侧微微下陷,昭示着他再度屈服于她。

彼此相隔一臂之远,他自在些许,将被褥推了推,低声道:“我不用。”

虞茉也不客气,包裹成茧,只探出头来,嗓音因困乏显得软糯无力:“你平日都是几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