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李谕子(第3/3页)

虽然巴黎和会要在一个月后才会正式举行签字仪式,但对中国代表团来说,结果已经注定。

顾维钧的表现堪称外交场上的艺术家,但北洋政府此前埋下的祸根还是无法消除。

就像玩王者,一个大佬带四个菜鸟,如果赢了,这些人会直呼这个人牛逼;若是输了,这四个人会狠狠地责怪大佬,说都是因为他才输了。

好在顾维钧这人够强硬,没有因此背锅,反而开启了人生高光。

陆徵祥等人表现得还是多少有些软了点,但背后的北洋政府才是本质原因。

身处近代史,李谕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历史教科书会写一句:资产阶级革命失败是因为他们有软弱性。

在这个世界,真心是弱肉强食,利益至上,国家之间哪有所谓的公平、道义?别人不仅不会坐视你强大,甚至还会拼命阻拦。

别说一战了,打得更惨烈的二战之后,世界格局还是没有多大变化,也就用几千万条生命确定了国家和边界线。

发达国家还是当年的列强。有几个国家突破了阶层壁垒?

非常少,说得出来的可能也就亚洲的新加坡和韩国。

但他们都属于小国,新加坡有马六甲的天然优势,足够让一个新加坡强大。要是没从马来西亚独立,新加坡可能只不过是下一个开罗或者孟买。

韩国规模大一些,人口、土地、经济都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江苏省,战后当了美国小弟,朴正熙等人的国家主义干涉经济起到很大作用,扶持起几个超级企业。虽然代价是这些企业被华尔街强力控制,但总归让韩国成了罕见的从战前一贫如洗到跃升为发达国家的特例。

和他们不同,中国能取得的长足进步太难了,完全是自力更生,走的是少见的正路。

列强当年发展起来工业靠的是吸殖民地的血,疯狂掠夺。

中国则是工农业剪刀差,牺牲多年农业,扶持工业,直到工业崛起,才又反哺农业。魄力和决心方面,中国说第二,还真没其他国家敢说第一。

资产阶级的精英或许也有这样的眼光,能看到这条正确之路,但可惜没有动手的魄力,更没有条件。

李谕在巴黎没必要多待,准备动身经由美国回国。

后面的事他已经知道。

5月1日,中国谈判首席代表陆徵祥电告北洋政府和会的进程,他在给外交部的密电中提出三种解决办法:

其一,全体代表离会回国;

其二,不签字;

其三,签字,但注明中国对山东问题条款不予承认。

陆徵祥附上了自己的意见:他认为第一、二种都不现实,只能采取第三种。

也就是说,陆徵祥主张有条件签字。

不过历史在这时候拐了一个巨大的弯。

陆徵祥和北洋政府都没有想到,在他拍发电报跟北洋政府商讨最后方式时,同在巴黎的梁启超已经在几小时前将情况发给国内,从而不可控地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

很难判断梁启超的动机是什么,他的初衷肯定是想通过向政府和国民发出警告,要求他们向和谈代表施压,令其千万不要在和约上签字,爱国之心油然可见。

不过梁启超在北洋政府没有形成最后决策之前,将消息提前公布,似乎有超越程序之嫌。

因此有人认为这是研究系对执政的安福系的打击。

5月2日的《晨报》顷刻售罄,短短两天后,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爆发,近代史与现代史的分界点出现。

梁启超绝对想不到自己的一封电报有这么大作用。

后来被赶下台的曹汝霖以及安福系要员把“五四运动”归咎于梁启超以及研究系。在他们看来,发表了很多关于和会文章的国民外交协会以及《晨报》都隶属于研究系。

不管政界如何争论,反正原先对取得欧战胜利、并对巴黎和会抱有巨大希望能够收回山东的国人,被泼了个透心凉。

北洋政府那边,众议院立马召开会议准备对内阁施压。

国民外交协会也作出几项决定:5月7日国耻纪念日(二十一条而来),召开国民大会,如巴黎和会不能同意中国的主张,即请政府撤回专使。

更多的电报则发往巴黎中国代表团,警告代表团不得在巴黎和会上签字。

甚至直接警告陆徵祥:“公敢签,请公不必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