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歉意(第2/3页)

李谕说:“久仰久仰!”

夏目漱石道:“是我久仰先生才是!本人虽然也曾留学英国,但已经深感仅仅精通英文根本不足以增强国势,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学习数理科学。”

夏目漱石也是差不多这时候因为感觉学习了这么久英文而于国家“无补”,顿时理想崩塌,患上了神经衰弱。

李谕笑道:“中国有句古话,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哪有真正的好与坏哪。”

其实也确实是这次的神经衰弱刺激了夏目漱石开始搞创作,然后成就了他自己。

但神经衰弱对他的折磨的确很大,这个时代压根没什么先进的心理学、神经科学,面对神经衰弱几乎没辙。

介绍过后,山川健次郎主持开始了茶话会:“今日突闻我校学生对李谕先生不敬,我深感忧虑,恐令我校之风评骤下。各位想必已经知道,李谕先生是一位极为优秀的科学家,能来我东京帝国大学应当是我们的荣誉,只可惜我没有第一时间获悉,也就未能提前准备安排。在此,我要郑重地向李谕先生致歉!”

山川健次郎后退一步,直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搞得李谕都有点不好意思,感觉欠了对方好大人情一样。

致辞过后,就正式开始了茶话会。

这倒是李谕第一次喝到日本的“茶道”。

其实说起来蛮可惜,现在一提抹茶类的茶道,似乎全世界想到的都是日本茶道,但实际上日本的茶道完全就是学习自宋朝。

中国古代一直就是喝抹茶的,就是把茶叶捣碎,压成茶饼。然后喝茶的时候再把茶饼打碎到茶碗,用茶刷不停地打,一直打成一碗绿汤,一起喝下。

当然这只是简单说说,实际上茶道非常复杂。现在日本的茶道有五十几道程序,还是在宋朝的基础上简化了。

日本从他们的战国时候就非常喜欢茶道,诸如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等人非常痴迷于收集茶具,甚至当作至宝。茶具中以“唐物”为最好,也就是从中国来的进口货。

毕竟当时日本连陶器都烧制得千奇百怪,精致的瓷器在他们眼中自然是贵重无比。

现在人可能听过古人有四大雅事:品茶,听琴,焚香,挂画(插花)。

品茶位列其一。

只不过这些玩意说来都是文人士大夫的最爱,又花钱又花时间,完全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玩得起。

等到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得了天下,老朱穷人出身,痛恨贵族文化,下令不得进贡茶饼,改为散茶。

自此以后,中国才从抹茶文化慢慢转变到了现在的散茶文化。

夏目漱石见李谕似乎不会喝抹茶,于是特意坐在他旁边。

李谕有样学样,才没有出丑。

夏目漱石的家庭以前在江户地区很厉害,不过早在他年幼时候就衰落。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从小还是懂得各种上层生活。

感觉上夏目漱石的遭遇有点像曹雪芹,都是没落贵族。

夏目漱石说:“我自小喜欢汉文化,十四岁就开始学习汉文古籍,年少时便立志要以汉文出世。”

有他这种思想的日本人绝对不是少数,李谕当然知道。

夏目漱石总归是那种心态比较正的,还有不少人以日本代替中国汉文化为己任的,那才可怕。

李谕说:“恐怕先生的汉诗水平要在我之上。”

夏目漱石笑道:“不敢班门弄斧,我终归只是个日本人而已,先生即便不是专门研习汉诗,也不会在我之下。我二十二岁时初次以‘漱石’为笔名,正是取自汉籍《晋书》。”

这个李谕还真不知道,但是夏目漱石对于东方文化的理解确实蛮深的。

整个东方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中国的长久熏陶,很多地方相通。可能最典型的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就在奔放与含蓄上。

现在人喜欢玩的几个文学梗中,有一个就出自夏目漱石。

说的是夏目漱石在给自己的学生上英文课时,有一次给学生一篇英文,要求把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时,男主角情不自禁说出的一句“I love you”翻译成日文。

有学生翻译为比较直白的“我爱你”。

没想到夏目漱石摇头说道:“日本人是不会把‘我爱你’挂在嘴边的,这样直译没有韵味。”

于是学生问:“那应该怎么翻译?”

夏目漱石沉吟片刻说:“日本人会说‘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今晚的月色真美)’。”

这就是典型的含蓄,不过确实有那么一点太含蓄了。

反正李谕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感觉要是真这么追女生,肯定会被甩无数次吧。

还是那句“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给你买几个橘子”更像个文学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