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之后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 陈默终于发现一个事实。自己决心放松度过的高中生涯,在席司宴被迫给他补习之后,终于开始有了土崩瓦解的趋势。

齐临没说错, 这人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 执行起来堪称不是人。

哪怕他压根不是自愿的。

早上起不来, 你永远不知道闹钟会在你头顶的哪个方向突兀响起,堪比午夜凶铃。

桌子上随时就会放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临时抽检。

有时候是自习课上的卷子, 有时候只是他随手想起来的一道题。

陈默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被侵占了。

夜里最可怕的噩梦不再是高考交白卷,而是某个人站在旁边,用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盯着你, 皱眉问:“还记不住?”

陈默其实完全可以拒绝的, 不配合, 不搭理。

可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有人在自己身上花费了时间、精力, 他就算成了一条死去的咸鱼,未曾泯灭的那点良心都得迫使他活过来继续解题。

没办法,谁让他勉强还算是一个有道德的人。

所以实验班的人, 最近常常看见的画面,就是教室最后排的那个角落,校霸日常端着个老年保温杯哈欠连天, 日常沧桑脸。旁边给他检查作业的年级大佬,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 到渐渐的,开始松缓, 平静, 到后来, 越来越放松。

直到十月底的时候, 绥城的高温天气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教学楼底的梧桐渐渐染黄, 风一吹,有叶子在空中打着旋,缓缓落下。

“给我看看,瘦了没?”

大中午的,苟益阳半边屁股坐在陈默的桌子上,双手捧起他的脸,摇头啧啧感叹,“看看,这小脸给摧残的,瘦了。”

陈默挥开他手,拧上杯子,没什么情绪,“滚。”

“明天就是月考了,怎么样?有把握没?”苟益阳下去坐在凳子上回头看着他。

陈默看他一眼,“我要说没呢?”

“不能没啊。”老苟激动了,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后,才撑着他桌子继续说:“快一个月了,多少还是得有点希望吧?这可是一场尊严之战,只能赢,不能输。”

陈默手撑着下巴,脑子里还转着上午最后一节课,席司宴写给自己那道复杂的题的解题思路,闻言随意道:“你们就那么想把数学老师给换了?”

“白蛇是其次。”苟益阳像是压根不在意这个,压着声音和他说:“你难道就没发现咱们班这段时间有什么不一样?”

“嗯哼?”陈默表示自己在听。

苟益阳对他这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有些很铁不成刚,继续道:“杨舒乐,你就没发现他最近低调过头了?也不怎么和以前玩儿得好的那些人扎堆。人就是卯足了劲要用一张漂亮成绩单杀回来呢。他以前引以为傲的好人缘形象这段时间有些崩了,和班长的关系也因为那次南山行宣告破裂,绝对得在成绩排名上找补回来,给你一下马威。”

苟益阳还说:“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打赌了,看你俩谁排名高。”

陈默脑子里的解题思路终于清晰了。

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倒不是说真的有多费尽心思要拿到前十,这个遇到问题,不尽快搞清楚做什么都感觉不对的毛病,两辈子,还是改不了。

这也算是他不断被动往前走的一大因素。

陈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就算他上辈子高考过,甚至上过大学,有人让他重新写一遍高考题的答案,他敢保证自己能记得超过五道题就算他记忆力超群。

捷径是没有的。

不过陈默得承认,席司宴拟定的方式和思路,成效确实显著。

高中所有的知识点目前都以树状图的形式,在他的脑子里形成新的脉络,一点点开始复苏。

这种感觉挺新奇。

他不觉得有多欣喜,却也称不上排斥。

听见苟益阳说的打赌,就问:“你赌谁赢了?”

“废话,当然是你。”苟益阳用那种“我是那种人嘛”的眼神谴责着陈默,开口说:“就算他杨舒乐每次考试高低都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就算有一多半的人都觉得你会输得很难看,但我老苟,永远只会支持自己兄弟,明白吗?”

陈默嫌弃到闭眼:“二死了。”

苟益阳瞪眼:“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个赌注二。”陈默及时收敛,能屈能伸,“我是说我不关心他考第几。”

陈默记得上辈子杨舒乐的高考成绩其实也还行,但他一个理科生大学却学了艺术,主修钢琴。这一点,一直让母亲周窈茕引以为傲,觉得杨家的小儿子,也不需要累死累活,走艺术类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