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页)

“荀君五年未回豫州。去年回豫州时忙于公务,难道过家门而不入,并未回返荀氏壁?”

“去年回豫州,大部分时间身在云间坞,殿下去年在豫州亲见的。荀氏壁回去了两三日,亲友同僚接踵而至,日日宴饮不休,竟连母亲也只见过一面。”

“难怪,难怪。那贵府九娘在荀氏壁时,想必荀君是少有机会见面了……”

但不等他想好如何开口旁敲侧击,荀玄微轻描淡写把话题扯开了。

“荀某不慎伤了手,在家中懒怠几日。两耳未闻朝堂事,殿下两日前遭逢的意外,昨晚才听说。荀某深感震惊之余,即刻在家中设席,向殿下赔罪。”

前院沉寂了一段时间,话题果然被轻轻巧巧带走了。

“此事和荀君无干,荀君何罪之有!”

元治原本是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声音冷沉了下去。

“只怪小王……无权无势,空顶着个王爵,手里两千禁卫,原本以为足够用了,遇事了才知只是唬人的名头。呵,不顶用。”

“殿下过谦了。麾下两千禁卫,掌管南门宫禁防务,殿下深得天子信重,如何算是无权无势?两日前的意外,听闻太子殿下只是喝多了酒。”

元治骤然激动起来,“所有人都是如此说辞,怎么荀君也如此说!他喝多了酒,就可以殴打兄弟?!那我今日也喝多了酒,我可不可以闯入他的东宫,把他从卧榻拖下,饱以老拳,事后托人轻飘飘说一句对不住,我喝多了酒!还请兄弟莫要计较!”

“殿下受委屈了。只是此事牵涉了东宫,哪怕只是私下泄愤几句,传入旁人耳中,于殿下不利。东宫酒后四处寻衅,殿下入夜后莫在宫里停留,在京城多备几处宅子,莫让东宫轻易寻到便是。”

元治苦涩道,“荀君又在劝我了。太子乃是储君,我等乃是臣民,君臣纲常远在亲族血脉之上,我连亲兄弟都不是,只是从兄弟,没什么好说的,听荀君的劝,心尖上一把刀,忍!”

前院也不知上了什么烈酒,七八轮喝下来,元治说话带了明显醉意,不再顾忌什么。

“族里那么多兄弟,为何偏我和他生在同年。其他的兄弟半月见不到他一次,被欺辱了忍忍就罢了。我……我从小就是他伴读,日日受他欺辱,好容易今年加冠了,皇伯亲自给我加的冠,两千禁卫给了我,我以为从此我算是个人了!”

他情绪越说越激动,竟然当着荀玄微的面呜咽起来。“我不是人,只要有他在,我在他面前从来不是个人!”

阮朝汐听着听着,喝酒的动作停了。

京城多的是虎豹豺狼,面前蹲了一只,指不定背后蹲着更凶恶的一只。元治头上顶着显贵王爵,居然也从小被东宫欺辱到大,时常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面前递来一只盛满琥珀色美酒的玉杯,她愕然接在手里,白鹤娘子和她酒杯轻撞,在元治的哭声里怡然喝了一杯。

她哑然举杯。她这位母亲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显然也不是什么软心肠的人了。

隔墙响起了舒缓的劝慰声。

边劝慰,边劝酒。荀玄微的嗓音向来从容镇定,听在彷徨的人耳中,具有明显的抚慰力量。元治激动的哭声渐渐平缓下去。

白蝉就在这时悄然行礼,以手划沙写道,“郎君吩咐,宣城王不足虑,九娘不必担忧。酒宴已尽兴,两位可以回了。”

白鹤娘子即刻起身告辞,穿过白沙庭院,从后门无声无息地出去。

阮朝汐送了母亲出去,站在后门边,看了眼白蝉。

白蝉悄声道了句, “郎君早前吩咐下来,白鹤娘子务必要送走,十二娘如果想继续旁听无妨。”

杯盏撤去,送上新盘菜,新的酒壶盛满梅酒再次送上。白蝉退出了后院。阮朝汐留下旁听。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话题渐渐滑向深渊。

“殿下何必自弃。当今天子乃是草莽豪强出身,殿下襁褓时,中原江山尚未姓元。以天下之大,万里江山有能者居之,哪有生在同年,便一辈子遭受屈辱的道理。”

元治还在呜咽,“他是东宫太子,我不幸和他生在同年,我是注定一辈子被他踩在脚下的了!”

“江山也能易主,哪有什么一辈子注定之事?”

劝慰声舒缓从容,意味深长,“天下诸事皆有度。能忍便忍之,若是在不能忍,何必再忍?”

沉默蔓延。元治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我看荀君和东宫的关系尚可。东宫行事肆意,对身边人动辄打骂,便是几个先生也都被他酒后追骂过,但东宫不曾对荀君无礼。”

“和东宫不远不近,因此关系尚可,勉强未撕破颜面,教导东宫是决计不能的,圣上提过几次,被我推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