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4页)

“李大兄,行不行?”阮朝汐问李奕辰,“如果书信送不进去钟氏壁,不要勉强。”

李奕臣几口把饼子吃完,拍拍手上碎屑,站起身。

“我跟随杨先生送年礼时去过钟氏壁。不是我瞧不上他们,钟氏壁的防御不行,比云间坞差远了。我进出个来回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房舍太多,只怕找不着十二郎住哪儿。”

“如果找不到……”阮朝汐默了默,“那就算了。李大兄,你自己平安出来,把信带回来。”

“等我消息。”李奕臣揣着信走了。

姜芝性子比较谨慎,不愿留阮朝汐一个人等候。

“当真要我们避开,你一个人等?十二郎性子不太稳重,万一信给他,人出来的中途被发觉了……”姜芝越想越不安,“不行,我跟陆适之留下陪你。”

阮朝汐催促他们坐骡车去别处山头。

“你们走。一切顺利的话,我和十二郎见一面,和他告别,再和你们汇合。如果事不顺,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甘心承受。但如果把你们牵扯进来,我只有自刎谢罪了。”

姜芝一惊,不敢再劝。他出来时刚发给阮朝汐一把随身匕首。

陆适之驾着骡车过来,两人按照商议,退避去几里外的另一座山头。

阮朝汐短暂休息好,分辨方向,往另一边的山头上走去。

细密的秋雨还在下。他们选了一个极好的时机出坞,夜雨洗刷干净了他们的痕迹,云间坞之主出行,仓促间找不到主事决断之人。

一夜疾行,他们已经走过最容易被追捕回去的那段下山道,疾速通过了山脚下的三岔口。

从此之后,通往各个方向都有可能,只要他们不沿着官道走,隐匿在密林野地之间,几乎再无可能追到他们了。

早上他们商议过了。急速通过三岔口,在附近山里最多停留半日,就要直奔豫北而去。

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就在阿娘从前坟头所在的小山头。

阿娘的坟已经被迁走了。写下“李氏”的墓碑也早已不在,只剩下光秃秃的坟头,祭祀鲜果早已被虫蚁殆尽,只剩下空盘和燃尽的香烛。

交给李奕臣的那封信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上头没头没尾的写了“李”字。

如果被其他人看去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李”字,旁人察觉不出什么。

只有十二郎,他认识她的字迹,又曾经护送她来祭祀阿娘,亲眼见过她阿娘墓碑上的“李氏”两个字。他应该可以猜到是她约在此处。

她还是想要当面告个别。

她可以停留的时辰不多,只怕十二郎赶不过来。

天亮了。这里距离钟氏壁不到二十里,李奕臣很快回返,知会了她一声,信已经暗中送到,人能不能过来不知。他自己去附近山头,和陆适之、姜芝两个汇合。

阮朝汐在林子里等着。她只打算停留两个时辰。过了两个时辰,不论有没有人来都该走了。

亮光映射不进密林深处,她坐在光线黯淡的林子里,周围撒了点驱虫的药,蓑衣裹紧全身。

当日黑暗院墙边,那个紧张生涩的吻又在面前了。

没有钟少白当初说的那一句“多想想你自己”,没有他在主院里热血冲动地拉住她,对她大喊,“别怕!等我!”

她可能至今还在云间坞里,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妥协。

当初在坞门下,她告知钟少白自己会想办法脱逃,应下他护送出豫州的请求,她当时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抱着微弱的希冀的。

希望自己可以在别处扎下根基,安身立命。希望他可以得到父母的同意。希望他知道她的住处,某年某月,可以堂堂正正地来迎娶她。

种种不切实际的美好希冀,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只要现实无情一击,尽数化作泡影。

荀玄微并不当面和她争辩,只不动声色把她父母的身世放在面前,叫她自己看个清楚,她和十二郎再无可能。

她看明白了世俗铁律,知晓了自己的天真。但她还是想当面告个别。

当面告诉钟少白她的身世。世俗铁律,士庶不婚。他们阴差阳错,但相识一场,她不后悔。

感谢他捧到面前的真心,感谢他千里一诺的慷慨热血,感谢他毫无畏惧的少年勇气。

如今她也生出勇气了。

她已经走出了最艰难的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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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等待多久,山坡下传来了快马。

阮朝汐从假寐中惊醒。多半是钟少白来了。车队出行大张旗鼓又耗费时间,想要不为人知地快去快回,通常三五匹快马,领几个家仆部曲就出来。

为了确保稳妥,她还是避入深林中。

脚步声急匆匆传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郎三步并做两步登上山坡,在她阿娘曾经的墓碑空地前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