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4页)

笼子铁门被打开了。荀玄微把兔儿又取出来,提着长耳朵放回她膝头。

“好了,心事说出来就好。如今可愿意随我去小院里赏月了?我应诺你一句,只要能说与你听的,知无不言。”

阮朝汐带着重重疑虑迷惑,跟在身后,出了书房,顺着长檐回廊进了小院。

月色下的白沙庭院果然有别样意境。

银竹已经铺好了细簟席,中间放置食案,四把酒壶依次摆放,酒香传入鼻下。

荀玄微举杯倒酒,示意阮朝汐坐过去。

阮朝汐整理长裙摆,姿势极端正笔直,以聆听教训的姿态跪坐在对面的细簟席上。

这种细簟制的坐具她在书房里坐惯了,没想到今晚的簟席居然真的只是薄薄一层竹席,下面没有填充棉物。才坐下去,席面下细小的砂石咯得她膝盖生疼。她无声地抽了口气,强忍着没动。

荀玄微撩袍坐下,笑睨了一眼过来,“此处除了你我二人,并无旁人,你竟还坐得如此端正?怕沈夫人过来打你手板么?”

阮朝汐回瞄一眼。对面坐得随性,倚着枫树屈膝而坐,广袖垂落沙地上。

她默默腹诽,“就算他无礼箕坐,沈夫人自然不敢过来打他手板的……”动了动,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盘膝坐在细簟席上,仔细拍去裙摆的细沙,长裙遮住膝盖和腿脚。

咯得生疼而不自觉蹙起的眉心舒展开来。

对面递来一杯酒。

阮朝汐接在手里,打量了玉杯大小,普通的二两杯。“荀三兄,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大好。”说着就要把酒杯放回盘中。

“酒量不好就练起来。”荀玄微靠着枫树,仰头饮尽整杯美酒,“哪个生来海量?”

阮朝汐捧着杯,谨慎地啜了一口。

她这几年其实酒量见长,云间坞逢年过节时,一轮酒敬下来,喝上十几二十杯都无妨。

但荀七娘喜欢和她拼酒,她每每拼不过,新年都要喝醉几次。她今晚入小院是来问事的,格外留意酒量,免得喝酒误事。

小院里各处灯火明亮,空屋再无人居住。

一整日不言不语地观察下来,她心里积攒的疑惑几乎可以塞满一间空屋了。

“二郎君的那两房姬妾,已经随二郎君走了么?”

杯里的酒苦涩,并不如闻起来那么好喝,她喝了一口便放下,抱着兔儿,随意挑了一件和两人关系都不大的琐碎事问起。 “在小院住了那么久,我一面也未见到。”

荀玄微去望两边空屋,同样随意地应答,“二兄已经整装离去。出行车马未见女子。他那两位藏娇的美人……唔,大约是赠人了。”

阮朝汐抚摸兔儿的手一顿。眼神没藏住情绪,显露出震撼。

……赠人了?!

荀玄微噙着笑睨她一眼,“有什么可惊讶的。又不是正经纳入门的侍妾,不过是两个歌姬而已。二兄即将出任豫州刺史,岂能耽于美色。转赠美姬,携亲信臣属上任,才是常理。”

阮朝汐心头的震撼更加剧烈,“二郎君即将出任……豫州刺史?”

坐镇历阳城的豫州刺史,不是平卢王那厮么?

荀玄微在夜风里悠然饮尽杯中酒。

“你在荀氏壁里耽搁了不少时日,不清楚外头的动向。这些时日,我已正式上书辞官,并举荐平卢王殿下继任司州刺史。平卢王殿下苦苦挽留,奈何我去意已决,平卢王慨然承诺,若他继任司州刺史,继任豫州刺史的人选,他将举荐我二兄出仕。”

阮朝汐:“……”

他对历阳城里那位平卢王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随七娘偷偷出行,在历阳城外窥得的毒蛇出窟般的狠辣形貌。

如今不过一个月时日,怎的听起来,竟像是关系极佳的一对好友了?!

阮朝汐瞠目无言。乌亮的眸子在夜色里微微睁大。

枫叶被夜风垂落,晃悠悠飘落她肩头。她抱着兔儿。兔儿偶尔动一下粉色耳朵,她以白皙指尖轻柔梳理着兔儿长毛。落在荀玄微眼里,格外乖巧可人。

仿佛春风拂过千顷大湖,心弦微微拨动,他抬手揭下她发间的红枫叶,又温存地替她捋顺被风吹乱的额发,拨弄正了乌发间的玉簪。

“这世间本无绝对之事。对错不绝对,好坏也不绝对。筹谋得当,所谓‘坏人’也能引他做下好事。进退失据,所谓‘好人’也能招致灭族大祸。阿般,莫要被简单的对错黑白蒙蔽了双眼。”

阮朝汐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膝头动也不动的兔儿,思索着。

时辰耽搁得太久,膝头的兔儿也忍受不了了。小爪子谨慎地移动几下,见抱着它的人毫无反应,大着胆子往地上蹿。

阮朝汐手一松,兔儿蹦蹦跳跳地穿过沙地庭院,在白沙落下一行欢快的小脚印,不知躲哪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