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名老人(第3/6页)

老人看到奶奶死的时候,知道事情正在变坏,想要拉住两人,很快被挣脱。可惜,两人的脚步还没有迈进家门,就被在场的几人,从背后开枪射杀。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了枪,只有老人没有动。

灭口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

妈妈痛哭着在地上求饶,还是被杀死。只剩下一个吓呆了的小男孩。

上级说,既然人是老人介绍的,最后一枪还是让他来开。老人知道这是害怕被揭发,在拉他下水。

“他没有受苦。”老人说自己把枪口塞进小男孩的嘴里,吞枪是最快的死亡方式,人是感觉不到痛的。但是因为小男孩年幼,嘴巴太小,老人就用手掰开。男孩的上下颚脱臼了。

“为什么要杀人?”我问老人。老人说,杀人是最简单的办法。

那段岁月,大批的烟农被赶下山,被迫前往城镇生活。一些不愿离开家乡的烟农,就躲藏起来,因为缺少收入,只能互相争抢食物,饥荒里也死了很多人。

“你知道罂粟为什么可怕吗?”老人说现在种的是咖啡、水稻,当初全是望不到边的罂粟花。漫山都是鲜红色。

我说自己知道,罂粟可以制毒,利润高。

老人说不是这样的,对大部分的烟农来说,其实种什么对他们一样,因为都是拿不到钱的。

在金三角,罂粟只要播种,过段时间割浆就行,不需要松土除草之类的工作,甚至在根茎枯烂之后,自然就会成为肥料。

“太简单了。”老人不知道罂粟为什么选中缅甸。

政府军的大力禁毒中,老人不可避免地杀了一些烟农,被贩毒组织报复。

一天晚上,他的妻子被人奸杀在家中。两个儿子正巧在外面玩,躲过一劫。

过了12点,他才回到家里,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小儿子趴在赤身**的妻子身上睡着了,大儿子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地上只有一摊干枯的血迹。

老人说,报复他的人,自己也认识,却没有说是谁。

“我想要离开军队。”老人说退伍非常困难,他只能趁着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把自己的右腿打瘸。

即使腿瘸了,只要人能开枪,军队仍不会放,老人“给了一笔钱”。

听老人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我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没有,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没忍住,问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老人说,“愤怒是需要力气的,而我已经老了”。

离开政府军的老人,带着两个孩子,就在达邦住下,种了些田,想要安稳。

安稳是最难实现的。

老人脱离政府军,没了经济来源,单靠农作物只能保证自给自足,吃顿肉都是奢侈。他重新选择加入当地的民族武装。

我问他既然出来了,为什么又回去。

他说,为了孩子。

我生活的周围缅甸老年人不算多,因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动**,导致自然死亡在这里成为一种奢侈。

除了老人,还有一个老奶奶,她的丈夫和孩子死在了战乱里,因此一个人生活着,住的离我更近些。

老奶奶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到腰。每天早晨5点,天刚亮的时候,就会在河边洗头。我经常熬夜,喜欢趴在窗户上看她,直到从视线中消失,我才会睡觉。

老人不生火,他把家里的米拿给老奶奶,让她帮忙煮好送过来,老奶奶就克扣一些,算作报酬。

老奶奶过得比老人难些,吃的菜都是自己去山里挖的野草野根,原先养了些鸡鸭,后来给附近的小孩偷走后,再也没养过。

老人说,曾经也有小孩想要闯进他的家里拿东西,但是被他赶跑了。

我笑他,说这么大年纪还能打架啊?

老人把竹筐里的短猎枪拿出来,放在大腿上摸了摸。

缅甸的长发可以卖很多钱,老奶奶却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打算。我问老人,这是为什么?

老人说,剪了头发,就活不下去了。

我当时不理解,反而调笑老人,那老奶奶一看就对他有意思,为什么不和她搭伙过生活?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又把枪摸了摸。

老人的手很巧,据他自己说,这屋子包括家具,都是他一个人造出来的。

有一次,我冰箱里放着快过期的面包,想着吃不完,就给了老人。

他接过面包,说自己有东西要给我。

老人会用竹片雕刻佛牌。他递给我一块,说这是缅甸神甘寺庙的苦行高僧开过关的宝物,只卖我五美金,非常划算。

我问他,不是给吗?怎么还要钱?老人没说话。

我拿着佛牌,感觉粗糙,又问老人,这连漆都没上,哪个高僧会给你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