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陆绥哪怕识破了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还不计前嫌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帮她的忙,她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

她方才张口就来的那两句话,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竺玉有种欺瞒的一个老实人的真心,她想着心里也难受,有种受之有愧的负罪感。

她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想大不了往后不对他说谎了,她低声道:“多谢。”

陆绥淡淡地:“不必客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急着辩解,竟然捉住了他的袖子。

好在陆绥似乎也没有察觉,她又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轻轻的松开了手指头。

他神色不变,还是那高高立着冷霜的雪枝,千年不化的冷淡样子。

竺玉悄悄的松了气,又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穿堂的春风灌入长廊,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脸小小的,低头时侧脸在光影里映着清丽诱人的弧度。

衣领遮住了脖颈,薄薄的交领若有似无遮掩不严的雪肤。

都道春色动人。

可她静静站在那里,比院中的春色还要动人几分。

陆绥垂眸,面无表情回忆起她方才紧张蜷起来的手指,指甲盖粉粉白白,骨节好像都是粉的。

攥着他哪怕使了劲,也没多少力气。

不过她力气本来就小,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皇室温养的幺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需要让她使力气的事情。

陆绥说:“下回你有事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来试探我。”

竺玉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往后我再也不同你假客套了。”

陆绥的视线落在她乌黑的眼,像那干净见底的小溪,这次说的话倒是真的,只是说白了还是因为他有利可图。

还是不诚心。

陆绥冷冷的想。

“你若觉得我不值得你相信,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李裴,他待你好,事事都顺着你,的确不似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他是更讨人喜欢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深处好似透着一股冷酷和嫉恨,很冷漠,好像在周身竖起了平静却尖锐的刺,冷冷的把自己包了起来。

陆绥自小就是这样,是他的就全部都是他的,不是他的就不要。

她实在太会骗人,哪怕说谎也说得像真的,好像是世上最真诚不过的人,把真心都剖出来给了他。

事实上她对每个人都是这般将其当成了真心朋友的模样。

以前觉得她懦弱、没主见、没有机锋,只会讨巧卖乖,现在看来这套对她而言,是最好用不过的。

不用费什么脑子。

又多的是人为她争得死去活来。

她只需要在旁边看看就好了。

陆绥却不允许她把这招用在他身上。

他当然可以帮她。

竺玉被他说的有几分惭愧,她没想到陆绥待她竟这般的真诚,凡事开诚布公,不遮不藏。

倒显得她顾虑颇多在犯疑心病。

她说:“陆兄,你人也很好,从前是我误会了你,你不要妄自菲薄。”

她低下头:“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不要生气。”

陆绥低低嗯了声:“我没生气。”

竺玉感觉他就是生气了,但是他不承认,她也不和他争这个。

宋岿言的事情,若是有人帮忙在父皇面前多说几句,兴许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落得个被贬谪的下场。

陆绥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帮宋岿言说话。

宋岿言在吏部,同她外祖父家的叔伯是不太能合得来的,暗藏锋芒,几番交手,让她的叔伯都吃了亏。

不过陆绥知道她做事是天生带着蠢劲儿的。

凡事平心,不论外迹。

竺玉放松了下来,说清楚之后如释重负,她又对他笑了笑:“陆兄,我们可以回去了。”

陆绥:“嗯。”

两人去的时间也不久。

李裴等得有点着急,他刚才心里就奇怪,他和太子是国子监里最要好的人,她都不与他一同解手。

性子害羞的很。

很不情愿被人看了那处去。

李裴疑心病犯了:“他们俩真是去解手了?”

秦衡还想着刚才的事儿,心里烦得很,没空搭理李裴的疑神疑鬼:“不然还能做什么?”

李裴咬牙切齿:“可她不同我一起的。”

秦衡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太子就是根墙头草,谁对她稍微好点,她就往那边倒,最擅长做见风使舵的事情。

秦衡不耐烦地说:“哦,那就是太子厌烦你了。”

下午也没怎么赏花,待了不多久便告了辞。

府上的女眷偷偷躲在屏风后,还有些依依不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似的,还想再多看几眼。

等背影都瞧不见了。

她们这才红着脸从屏风后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