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自我吞食者(八)(第3/5页)

姜冻冬拉着裴可之去和学生抢饭吃。

裴可之本是想要安静地独处一会儿,理清脑海的思路。但当他身处人声鼎沸的食堂,当姜冻冬坐到对面,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当他咽下冒着腾腾热气的番茄汤,原先飘忽的心,又安定了下去。

姜冻冬放下碗问他,“好喝吧!”他神采飞扬,“我刚刚听我们前面排队的学生说,这个汤最好喝。”

嘴里的酸甜味仍未褪去,裴可之又喝了一口,“嗯,好喝。”

吃完饭,姜冻冬和裴可之在校门口租了公用自行车。绕着校园骑行,裴可之以为顶多半小时的车程,没想到学院扩建了几倍,越超他记忆中的规模。

更糟糕的是,道路也变了很多,姜冻冬和裴可之一个猛冲,差点儿冲进在组织开会的大礼堂,酿成史诗级社死事件。姜冻冬一阵后怕,狂捶带路的裴可之,捶得裴可之放下老学长的骄傲,认输般地研究学院地图。

骑车骑累了,裴可之带姜冻冬去他上学时午休最爱去的地方——一棵苹果树的树下。苹果树位于图书馆最南边的草坪上,要翻过一个小山坡才能抵达。这儿人少,安静,阳光充裕,夏天睡醒了,还能顺一个树上的苹果。

姜冻冬学着裴可之的姿势,靠着树干,席地而坐。他仰起脸,端详头顶树冠饱满的苹果树。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间洒下,洒满那张年轻的圆脸。

姜冻冬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别说,还真有点儿困了——”

他说着,脑袋一歪,毫不客气地靠在裴可之的肩膀上小憩。

裴可之习惯性地脱下外套,盖在姜冻冬身上。盖到一半,他想起来,相比全盛时期的姜冻冬,他才是体弱的那个。于是,裴可之把外套搭在了他与姜冻冬的大腿上。

偏头看向姜冻冬,他身上盖了层光影,叶影横斜,随着风在他的肌肤上摇曳。几朵白色的小花恰巧落在他的脸上。裴可之伸手,将花朵摘下。

耳畔传来姜冻冬平稳的呼吸声,裴可之也半阖上了眼休息。午后的春光很暖和,照得人四肢疏懒地发软。睡意惺忪之间,裴可之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午休。不过那时身旁可没有姜冻冬。他总是一个人睡,带着耳机,拿衣服蒙住脑袋。要是有人找他,他就爬到树上。反正不搭理人。

回到租房,已经是晚上了。

裴可之和姜冻冬照旧在晚饭后,坐到屋顶喝酒、吹夜风。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日常的交谈时刻,每每这时,两人总会漫不经心地谈论些真心话。

譬如此刻,裴可之问姜冻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姜冻冬喝完了一整瓶米酒,脸上泛起了红,他晕晕地问了句,“什么?你在说啥?”

“我是说……”裴可之看着姜冻冬通红的脸倍感可爱,他很想笑,但又担心姜冻冬误会他是在嘲笑他的酒量。

裴可之只能强忍笑意,他咳嗽几声,“咳咳咳,我是说,如果到头来,你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属于‘真正地死亡’,那该怎么办呢?你会很失望的吧。”

姜冻冬摇头晃脑,“为什么老是当心我会不会失望,”他打了个嗝,散去些肚子里的酒气,姜冻冬垂着脑袋喃喃自语,“就算没有达到理想的目的——可是,探寻问题的过程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啊!你为什么老是纠结这些……”

突然姜冻冬的话音停顿,他抬起头,坚定地看向裴可之,“我知道你纠结的原因了!”

裴可之顺着他的话问,“是什么?”

“你纠结的原因是,你是个傻X,”姜冻冬神情肃穆地答道,他答得字正腔圆,“裴可之是傻X。”

尽管被骂了,但裴可之被完全戳中了笑点。他笑出了声,“好好好,我是傻X,”裴可之边笑边投降,“这么傻X的我,更需要聪明绝顶的姜冻冬大人施以援手。”

半醉半醒的姜冻冬明确地捕捉到‘聪明绝顶的姜冻冬大人’,他不好意思地忸怩起来,“也没有很绝顶啦……”

说完,姜冻冬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缓了缓。米酒的酒精度数大大超乎他的预期,入口顺滑,后颈十足。喝下两杯裴可之递来的温水,姜冻冬才好些。

“我不会后悔的,裴可之,”姜冻冬重新坐起来,他的脸耷在手背上,脸颊挤出一圈肉,他望着裴可之,“从过去到现在,我都想要真正地理解你,真正地知道你的全部。”

“我们还相爱时,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但你不愿意。我选择尊重你的意愿。后来我依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尊重你的意愿。”姜冻冬说。

裴可之也望着姜冻冬,桌上的酒空了三瓶,盘子里的凉拌苦芹也少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辣椒与酒的味道。裴可之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他循着问,“为什么一直都想知道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