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一章 定国公

诏狱中。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伯颜这才悠悠转醒,双目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端坐在对面桌案后的那名身材瘦削,面如鹰隼的中年官员。

“你叫什么名字?!”那官员沉声问道。

“……”伯颜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脸的茫然,好像听不懂汉话。

另一个穿着明朝官服的蒙古人,便用蒙语又问了一遍。

“伯颜。”他这才回答道。

“你听不懂汉话?”蒙古人沉声问道。

“听不懂。”伯颜摇头道。

“那背后有人喊封绩的名字,你为什么回头?”那名汉人官员通过蒙古人追问道。

“我是听到有动静才回头。”伯颜答道。

“那你又跑什么?”官员冷声问道。

“看到他们要抓我,我才吓得逃跑。”伯颜振振有词道。

“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掩饰的天衣无缝?我们也奈何不了你?”那官员却讥讽一笑道:“但是抱歉,你的主子已经出卖你了。你知道是谁指认的你吗?”

“……”伯颜僵了半晌,有些艰难的问道:“谁?”

“脱古思帖木儿。”那官员一字一顿道。

“啊?!”伯颜如遭雷击。

“需要他来当场指证你吗?”官员问道。

“不用了。”伯颜这次说的是汉语,而且是标准的官话。

“看来你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官员淡淡道。

“是,元主把我卖了。我藏了七年,还是藏不住了。”伯颜颓然点头。

“那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那官员便露出一抹冰冷的微笑道:“本官吴庸,审刑司左审刑。”

“审刑司?没听说过,是新成立的衙门吗?”伯颜说着吐出长长一口浊气道:“我叫封绩,原来就是蒙古人,后来我所在的军队被今上义军击败后,就投降了。再后来,做到了胡惟庸相府上的守卫千户。”

“那你怎么又跑到北元王廷去了,还隐姓埋名?”吴庸沉声问道。

“那是洪武十三年,我与相府的侍女春香相好,正幽会时被逮了个正着,扭送到胡相面前。胡相便说——“你今当死,若去北边走一遭,便饶了你,还将春香与你做妾。”我便允了。”

“胡相便差宣使,将我送往宁夏耿指挥处。耿指挥差千户张林、镇抚张虎将我转送亦集乃地面,然后辗转被鞑靼人送到了哈剌章蛮子处,请他们转交给元主的书信。又将胡丞相消息,备细说与。”

“说的是什么?”吴庸又问道。

“丞相说——“请元主发兵扰边。我奏了,将京城军马发出去,我里面好做事。事成后以黄河为界,共享天下。””封绩答道:“结果元主还没答应,就传来胡相败露的消息,我便留在了那边,隐姓埋名,想了此残生。”

说着自嘲的一笑道:“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逃不了这一天。”

吴庸却没有陪他感慨的兴致,冷冰冰道:“你把那封信上提到的人,还有协助你去草原的大明军官,以及你知道的胡惟庸同党,统统写下来,一个都不许遗漏。”

他顿一下道:“不然免不了皮肉之苦!”

“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清了……”封绩写了几个名字,就写不下去了。那些名字都太吓人了,他怕自己在大明的亲人,会因此遭遇不测。

“还真是皮痒呢。”吴庸狞笑一声,挥手道:“用刑!”

官差便拎起沾水的皮鞭,开始猛抽起来。

与此同时,定远侯府门外车水马龙,门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一派喜气洋洋。

今天是正式颁下国公铁券的大日子,在京的公侯勋贵、文武高官,自然要前来道贺。虽然梁国公和营国公的铁券也在同时颁下,分流了好多宾客,但来这边的客人还是最多的。足足摆了八十桌。

原因很简单,不光朱桢一家子,秦王晋王周王蜀王湘王也全都来定远侯府观礼。这下好多勋贵官员,就只能给另外两处各送一份厚礼,然后来定远侯府道贺了。

辰时一到,吴太监便带着铁券准时来到定远侯府。

王弼赶紧请老吴太监到早就设好的香案前,然后率领全家跪接铁券。

一系列冗长的仪式后,便见吴太监从一个玉匣中,捧出一块高一尺,宽一尺六寸五分,型制如瓦的铁券。这也是最大号的铁券了,上头用金填字,世代相传,所以又称金书世券。

便听吴太监高声念诵铁券上的金字道:“敕曰:靖难安民,肇锡龙兴之佐;酬勋颁爵,封扬府拜之休。咨尔定远侯王弼,自杖策渡江,身膺副帅。英武冠群伦,廓清湖湘闽浙;忠义本无性,削平幽豫燕秦。滇南奏捷,先开龙尾之关;汉江宣威,扫尽鱼儿之海。”

“今天下已定,黎庶乂安。论功行赏,大典懋昭,敕封尔定国公,食禄四千石,世袭定远侯。罪从三宥之条,免尔二死,子免一死,以报尔功。谨尔侯度,与国咸休。屏藩王室,永昭宝劵。明思带砺河山,恪守金汤之固,于戏!世写忠贞饮承之命。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