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2/4页)

她拿起手炉,看着外面堆积着白雪的松枝,心中想道:“希望明天雪能停。”

……

运河北段。

在京城大雪的时候,运河上也开始结冰,驶往京城的船只会在河面彻底结冰之前停靠,而北运河的一段会成为天然的渔场。

承载着来自草原王庭的使团的大船在黑夜中破开水面,撞碎了水上的浮冰。

船舱里,原本在熟睡的孩童猛地惊醒。

“嗬——”

他倒吸一口凉气,白着脸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地摸上自己的喉咙。

确定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伤口,还能呼吸,那张精致的小脸才恢复了血色。

他大而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某处,里面的神情从惊惧变成了仇恨。

已经过去快要一个月了,回到使团中的狐鹿还是经常做梦。

梦见那张戴着饕餮纹样的面具,梦见那把匕首割开自己的喉咙。

——梦见在窒息中,死亡的影子一点一点地覆在自己身上。

外面响起了走动的声音。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动静,在外候着的护卫想进来。

狐鹿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喝道:“都给我滚!”

他从开始做噩梦就把服侍的人全都屏退了,不希望旁人见到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他是单于之子,是草原上的天骄,怎么能因为区区死亡就露出噩梦不止?

不光旁人会看不起他,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然而,今夜的死亡似乎格外的真实,令他的手脚许久都没有办法恢复温度。

他看了一眼窗,掀开被子起了身,穿好衣服从船舱里出来。

一出来,江流水声和清冷的空气就向他扑来。

天上新月如钩,照亮了黑暗的江面,也照亮了岸边的薄雪。

狐鹿站在甲板上,看着夜晚的江岸。

明明接近寒冬,缺少了生机色彩,可他看着看着,还是忘却了在梦中死亡的恐怖,神情再次变得向往贪婪起来。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感到被打扰,狐鹿不悦地转头想要发怒,却看清来的是兄长。

孩童脸上的怒色褪去,叫了一声“哥哥”。

“他们说你又做噩梦了。”二王子看着他,然后站到了他旁边,跟他一起看江岸。

他们这次进京,本来因为草原人不习惯坐船,所以走的是陆路。

然而中原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格外的早,再不快一些,他们就会因为大雪封山而被困在路上。

于是,身为首领的二王子才接受了护送他们的大齐官员建议,转走水路。

大齐的船确实很快,而且很平稳。

夜间行船本来应该放慢速度,但为了赶在河面结冰之前抵达京城,即便在夜里,这艘船也没有减速。

他们看着岸上的景物从眼前划过,脸上露出了同样的向往之色。

只不过二王子的那份贪婪没有那么直白,而是化作了眼底的光芒。

他用中原的语言慢声吟道:“若为化作满天雪,径上孤篷钓晚江。”②

他吟的是一首中原人的诗。

就如有异国之主曾经因为一首词,就对江南生出了征服的野心,深受中原文化熏陶、从外表到气质都像极了中原人,只有偶尔才会暴露出草原本色的二王子也是如此。

因为中原的那些文化、诗词书册,他对这片沃土同样生出了征服之心。

然而,对自己的二哥这种仿佛完全被汉化、没了半点草原血性的样子,狐鹿却不是很喜欢。

像二哥偶尔会念的这些诗,他也完全不感兴趣。

乌斜单于共有三子一女。

其中长子是跟原配所生,后面的两子一女是由继室所生。

在这一点上,他很会学习大齐的上一任帝王,不要庶子。

哪怕姬妾再多,能生下儿子的也只有他承认的妻子。

在狐鹿看来,大哥勇武,能打仗,是十足的草原勇士。

而二哥把中原的那套学得很好,简直都不像是王庭人了,可他却是父亲最意属的继承人。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乌斜单于继承了父辈的野心,有着逐鹿中原、以汉制汉的思想。

尽管来日单于之位肯定落在兄弟三人之间,可狐鹿醉心术法,对这些权谋完全不感兴趣。

比起成为草原之主或者帝王,他更愿意做国师。

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好,就跟在师父身边探寻术法的奥妙。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充满了吸引力,就连中原的河山也不过是他用来检验演练术法的画纸。

所以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师父交给他的任务。

他站在兄长身边,恶狠狠地道:“等去了京城,我才是他们的噩梦!”

到时师父来了,那个胆敢杀他的人要是再现身,他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