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3/5页)

一瞬之间,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梦中上一世,谢恒的结局。

其实,他的结局,是她听人说的。

那时候她在岭南,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种了许多荔枝树。

那是《大夏律》推行第三年。

听说他依律而死。

梦里的上一世,他们毫无关系。

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听闻他于东都受刑,千刀万剐,他气绝时,大雪漫天。

而那一年,岭南下了雪。

他有许多罪名,罄竹难书。

最为重大的罪名中,第一条,便是刺杀太子李尚文。

梦里的李尚文,上一世没有她,也死了。

谁杀的?

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她却不可置信。

他为什么杀他?

杀一个毫无意义的废太子?

她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点跳起来。

上一世,他为什么会走到千刀万剐?

李尚文这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李归玉这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郑平生这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为什么,偏偏是谢恒?

他之心性,他之手腕,如果他只是玩弄权术的政客,他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好了。”

白离给她上好药,拿了黑色衣服给她换上,笑着道:“行了,我给你包了好几层,带了香囊,晚上悠着点,别渗血。”

说着,白离站起身走出去。

洛婉清跪坐在地上,静静看着白离走到谢恒身边。

她同谢恒说了什么,谢恒点头,白离便转身离开。

之后谢恒没有回头,一直站在门前。

过了一会儿,雨势渐小,朱雀和玄山都赶了回来。

他们在雨中说着什么,谢恒似是满意,随即挥了挥手,两人离开,等两人走后,谢恒才转身回头。

他一抬眸,就见跪坐在长廊上的洛婉清。

灯火落在她如冰雪一般的肌肤上,流漾着光辉,她专注盯着他,仿佛眼里只有这个人。

谢恒触及她注视她的目光,心上一暖,撑伞走回长廊,温和道:“他们说你做得很干净,没什么需要你善后的。”

“公子,”洛婉清声音轻颤,“把我交出去吧。”

“都处理好了,来不及了。”谢恒抖了抖雨伞,将伞放到檐下,走进房间,来到放置着发簪的桌前,“庆功宴快开始,挑一只发簪,走吧?”

洛婉清说不出话,他已做了决定,她无可更改。

她定定看着面前青年,似高山深海,渊渟岳峙。

她指尖轻蜷。

“公子……”听到这话,洛婉清捏起拳头,终于问出声,“当初在扬州,屏风之后,是您吗?”

谢恒闻言,握着发簪的手不自觉握紧,洛婉清注视着他的神色,许久,终于听他道:“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同她说对不起,而此刻她才知道,他到底在为何道歉。

为当初他没有接案。

为当初他送她去岭南。

他没有她的勇气。

她能为她心中的不平以命搏杀太子,他却无法在扬州,接下她搏命相求的冤案。

于是让她走上这一条淬骨碎肉、鲜血淋漓之途。

如果当初他能冲动一点,能少几分权衡利弊,就不会有今日的柳惜娘。

他没有明说,洛婉清却在那一刹明白了他在为何道歉,她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洛婉清说不出话,看着面前人,突然明白了他的死因。

她错了。

他不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他是,他不会看到她这样一个小民,不会在此刻向她道歉。

如果他是,他不会包庇一个杀害废太子的六品小官。

监察司沿用崔清平的《律》不是为了方便管理,监察司培养司使的模式不是偶然,而是他——

他从现在,或者更早,从他监斩崔氏,从他成立监察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上一世那个最后的结局。

那个《大夏律》顺利推行、百姓的性命再不简单由县官张口决定、一切有律可依,而他,也按律而死的结局。

可那个结局本来可以改变。

他的命运本来已经改了。

太子没有被刺杀,本是合法合理合规被废,谢恒罪行的开始,本是被改变的。

或许从这一件事开始,他就不会再死。

可是她——

她刺杀太子,现下他的包庇,就是未来他指使刺杀太子的铁证。

她就这样,生生又把他推向了死路。

让这一世的他,又背上了刺杀太子的罪名。

她好像是命运的棋子,她所有的挣扎,都没有任何改变,绕了一大段弯路,殊途同归。

她无法改变命运,只能顺从。

可他不知道。

洛婉清抬眸看着面前平静如神祗的青年,看着他既定的命运,轻颤开口:“若我害了公子,公子也会说这声对不起吗?”

“你如何害我?”谢恒神色中没有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