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祂杀了他八次(第4/5页)

房间内,旦尔塔狠狠喘了口气,此刻的祂似人非人,全然一副怪物模样,黏腻的血肉附着体表,就像是主人此刻低沉的心情一般,侵蚀腐烂着周围环境里的一切。

看起来肮脏又恐怖,像是一只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流浪狗,破破烂烂缩成一团,没有主人、没有脖圈,只能瑟缩在角落里。

旦尔塔迟钝地眨眼,像是在分辨门外嘈杂的声音,但这些只会令祂更加烦躁,“滚!”

门外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停了一瞬,乌云撸起袖子就想冲进去,却被后来几步的伽德、伽斓抬手拦住。

两个从前便性情温和细心的兄弟在数百年后,面上全部的神情细节温柔到一种滴水不漏的地步,他们沉默地按住乌云的手臂,眼底满是不赞同地摇头。

同样自长廊穿梭而来的还有歌利亚、迦勒,以及其他最初就跟随在虫母身边的子嗣。

难以计数的日夜后,他们变成了现在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一个个穿着边角闪烁繁复微光的华服,短发的精干,长发的半拢束在脑后,覆盖在喉结上的领口,横在腹间的腰带,包裹着小腿的长靴,散落于身后的披风……

是精英的模样。

也是弃犬的模样。

歌利亚摇头,低声道:“走吧,等祂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再说。”

伽德也道:“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

虫群们无声沉默,最终脚步声逐渐远离,幽深的长廊又陷入寂静,而房间内的旦尔塔则在血肉藤蔓的裹挟下,缓慢侧身。

祂的臂弯里抱着一件衣服。

时间留下的痕迹让衣服上的布料愈发轻薄,旦尔塔抬起不成样子的手臂,小心翼翼捧起它,近乎虔诚地望着。

深红的藤蔓由血肉铸就缠绕于祂的身侧,在几根耷拉在巨茧两侧的猩红上,零零星星缀着几朵枯萎、发黑的花。

祂摸了摸那件衣服。

太久了,久到失去阿舍尔的痕迹和味道,只剩下饱含日月侵蚀的陈旧和一成不变的、属于祂自己的味道。

回忆和梦里的杀意顿时翻涌,旦尔塔的情绪忽然崩溃了。

祂杀了妈妈啊……祂杀了妈妈那么多次……

没有一次手软,没有一次犹豫。

用寄生者的钳足,用锋利的尾勾,用可以吞噬并消化殆尽的猩红血肉……

疼吗?一定很疼。

那时候的妈妈该讨厌死祂了吧,甚至是恨着祂吧……

静谧的血肉再一次翻涌,旦尔塔紧握着衣服狠狠压在自己潮湿的面颊之上。

祂贪婪地嗅闻着早已经不存在的味道。

近乎窒息感下,在这未来不久后会见到虫母的路途里,祂伸手探入胸腔,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咔。

……原来是比摘下心脏送给妈妈的那次还疼啊,原来妈妈……也这么疼过啊……

没关系的,祂会付出代价。

……就算妈妈不原谅祂也可以。

与此同时——

正坐在会见窗口前的阿舍尔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前的项链,那宛若红宝石的心脏碎片紧贴在肌肤上,散发着轻微的热量,并不滚烫,却也足够令人注目。

阿舍尔拧眉,心底闪过异样,他略显不耐的视线落在了窗口背后,两个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的人。

对于阿舍尔的“死里逃生”,爱德华又习以为常地捡起了自己的深情人设,油腻的“爱意”笼罩在眼底,试图通过自己这位曾经的未婚夫,救自己离开。

而又一次被当成弃子的伊维则开始破口大骂,如果不是束缚在他手脚上的镣铐,阿舍尔毫不怀疑,这两人大概是会抱着打在一起。

当初偷情的时候他们有多信誓旦旦地说彼此是真爱,现在这幅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就有多滑稽可笑。

本想给自己的“黑历史”画上句号的阿舍尔失去了看猴戏的性质,他款款起身,在两人的挽留和咒骂里,看向他们的眼睛。

青年铅灰色的眼瞳幽深如漩涡,隐约有光点闪烁,原本吵闹的两个人慢慢安静下来,似乎情绪恢复了平和。

“您要结束会见吗?”年轻的看守员询问着阿舍尔的意愿。

已经半只脚踩到屋檐阳光下的青年微微颔首,那双漂亮的眼瞳深处似乎藏着星辰大海,“是的,麻烦你了。”

“我们应该的。”

年轻的看守员目送着阿舍尔的背影远去,将两个略显呆愣的犯人带回到牢狱深处。

只是这一晚,关着爱德华和伊维的牢房里尖叫声不曾停过,从最开始的中气十足到最后的恹恹无力,只不断地在梦里一边道歉、一边陈述着自己的罪责。

阿舍尔给他们的最后一份礼物,一个由虫母精神力构建出来的绝望世界——只要一睡觉,他们就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飞行器发生意外到彻底爆炸的过程,体验与阿舍尔当时一般无二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