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新兵

“你要是想走,我不会拦着你,你带着猴子,现在就可以走。”夏远平静的说道。

“当真?”王老头愣了一下,以前夏远不松口,为什么夏远现在松口了,他有些想不明白。

最主要的还是他猜不透夏远想什么,以前傻是傻,但听话,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现在不行了,整天就一张死鱼脸,似乎都没啥心情。

“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就是山太少了,一眼看过去,一马平川,有个人跑都看得清楚,要是天黑可能会好一些。”夏远说:“这城里人也不少,不少都是从前线溃败下来的,还有支援前线的,人越多,越杂。”

这是夏远第一次给他说这么多话,多少有些难得,王老头是个人精,立马就揣摩了夏远这番话的意思,笑着说:“大个,你说话挺有意思的,是不是早就想逃跑了,听我的,这新兵营真没啥,我都活了半辈子了,那些人心里想的啥,咱能看不出来。”

“你管好你自己的就行了,过了今晚,也许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

夏远把粗壮的树干摔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连气都不带喘的,身体素质恢复了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好了不少。

王老头听错了夏远的意思,他认为夏远是对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感慨万千的说道:“大个,你这脑袋好使了,看的也开了,比咱看的都开,家里还有人没有,我要是回去了,帮你问候一下。”

“我爹,我娘,回去跟他们说一声,我死在了路上。”夏远回忆起原身的爹娘,都是可怜的庄家汉,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还是个傻子,辛辛苦苦拉扯到,就被地主老财抓走了,当了壮丁。

“行,包在咱身上。”

王老头心情很不错,拍着手叫:“猴子,走,去搬树棍去,奶奶的,建个棚子可不容易。”

“来个。”猴子应了声。

徐溜找到了夏远,递给他一支烟,说:“你跟他说了什么?”

夏远看了他一眼,接过烟放在嘴上,就着徐溜的烟引燃,抽了口,说道:“我给他说了逃跑的计划。”

“啥!”徐溜一惊,手里的烟一哆嗦,差点掉在地上,就急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这要是被连长发现了,是要被枪毙的,不行,我要去找王老头,不能让他逃跑,要不然,他被抓到,再把你给供出来,你就完蛋了。”

夏远抽着烟,说道:“这一趟,咱们是扮演的炮灰,给后面的部队当子弹,吸引日军的重炮,这么多人,能活着一个连就不错了,他们逃便逃,另外,他们无凭无据,为什么要把我供出来,就算真的把我供出来,也没啥好怕的。”

“你呀,哎!”徐溜叹了口气,说道:“这东西比你想的复杂,逃兵要说是你送他走的,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辩解,现在王老头还在这里,我要去找他说说。”

往前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走了回来:“新兵营就是炮灰营,你说的是对的。”

夏远默默抽着烟,望着林间晃动的身影,沉默了好长时间,直到把一支烟抽完,丢在地上用鞋子踩灭,“不管情况咋样,无所谓了。”

徐溜不说话,他以为夏远看透了生死,已经不在乎了,殊不知夏远把生死看的比谁都要重要,战争中,生命就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看着一场战争死了几个人,十几个人,又或者是几百,上千,甚至是上万人的,在看的时候,那一串串数字,很多人心里都没有太大的感触。

就拿朝鲜战争来说,志愿军牺牲了接近二十万人,一串数字摆在眼前,可能人心里除了有一些涟漪之外,很快又恢复平静,但真当一个个死在眼前的时候,那一串数字就能代表了这些人,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朝鲜战场,攻坚战,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一想到这串数字是二十万,夏远莫名感到了惊恐,所以他才会竭尽所能的去救每一个人,可是他终究不是超人,个人力量仍旧有限,遭遇到敌人的部队,还是会牺牲很多人。

王老头帮他讨过水,本性不坏,就是贪生怕死,这很正常,贪生怕死是每个人的权利,他第一次参与战争的时候,也会害怕,没有人不害怕,但一想到自己是为祖国而战,就不那么害怕了。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夏远并不会加入国军。

这些人都会死,而且死的任何价值都没有,淞沪会战到最后演变成为光头为了政治,而牺牲更多的人,甚至在淞沪会战,日军攻下罗店的时候,他还下达命令,让前线军队死守,这也就造成了那些与阵地共存亡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排,一个连的死,而是一个营,一个团的死。

一个师进去,一天垮了,这是多么的残酷,他们甚至不能够撤退,以至于中央军垮了,地方军垮了,白将军、陈将军向光头提交新的方案,沪上完全看不到希望了,他才选择同意部队撤退,但撤退出来的部队已经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