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宝殿披香(六)(第2/4页)

李灵钧眉头一展,笑道:“他偷袭的是你,冲的却是我和六郎,如果不报复回去,岂不是显得我们两个太没用了?”

皇甫佶那个表情,也是深以为然。见皇甫南在桌前落座,不打算走了,他快步到了窗前,和李灵钧望着对面的礼宾院。李灵钧已经盯了几天,说:“有几个西番人露面,但不知道是哪个在碧鸡山作乱的。”

皇甫南嘀咕道:“你偷袭我,我偷袭你,没有完了吗?”

李灵钧不假思索道:“得罪了我,怎么能完?”

看他们那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好似她在西番人手里受了何等的屈辱。皇甫南该得意的,但她只是嘴角稍稍地一牵,拿起扇子,事不关己地摇着。桌上摆了酒注子,还有盅子,是雄黄酒的味道。她把目光移开,望着墙上挂的泼墨山水。

李灵钧又对皇甫佶道:“当初击球,这个人就在西番的队伍里吗?不如先把他捆上来,拷打一番。”

“不是他。”皇甫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已经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就立在皇甫佶和李灵钧中间,咬着殷红的嘴唇,凝望了一会,忽道: “是那个,头戴黑巾的,还有他旁边的,叫做赤都。”

“是他,击球时挨了我一杖。”皇甫佶也留意到了戴黑巾的青年,“他父亲是吐蕃大相,叫做芒赞,身手不错,为人很傲慢。”

“别碰他。”见李灵钧抓起了剑柄,皇甫南用团扇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拍,“他身份不同,万一受了伤,碧鸡山狩猎时,陛下肯定要问,到时查下来,怕要连累伯父。”

李灵钧不甘心,“难道就放过他们?”

皇甫南当然不肯,“咱们狠狠教训一次赤都,就当杀鸡儆猴。你看这个赤都,走到哪里都带着酒囊,要是喝酒闹事被人打伤,也怪不到别人头上了吧?”

正说着,赤都牵着马,离开了礼宾院,李灵钧跟皇甫佶眼神一对,“追上他。”他转而对皇甫南道:“你快去换男人的衣裳。”

皇甫南笑盈盈地退了一步,摇头道:“你们男人打架,可不要拉上我。”

李灵钧也笑着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咱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还想逃?”

皇甫南只略微挣了一下,便故作勉强道:“好吧。”把团扇放在桌上,走到屏风后头去。李灵钧将团扇拿起来转了转,见扇面上也是绣的蜈蚣蝎子之类的毒物,栩栩如生,他不禁笑起来,说:“你这个扇子绣得真好。”

皇甫南在屏风后轻哼一声,说:“这是我的婢女非要绣的。我最讨厌蜈蚣和蝎子,一想到就浑身不舒服。”她又提起一点声音,“阿兄,你把我的扇子收好,可不要给人拾走了。”

李灵钧只好将团扇交给皇甫佶。见皇甫佶伸出手来,手腕上缠着和皇甫南一式的五色缕,李灵钧没有作声,眉头却又皱起来,他眼睛望着窗外,催促道:“快点,赤都要看不见了。”

屏风后是李灵钧提早备好的干净衣裳,皇甫南飞快地换好了,一边走出屏风,把木簪别进发髻里,摇身一变,成了个昂首挺胸的黄衫奴,只是身量纤细些。

“走!”皇甫佶抢先一步,闪身到竹帘外头。

三人借了寄附铺的马,一路尾随赤都到了崇济寺,然后将马交给知客僧,做出是来赏玩佛寺壁画的样子,沿着粉墙,负手徜徉。

皇甫南用极小的声音道:“他一个西番人,到崇济寺来干什么?”

李灵钧道:“陛下要赐给西番的金刚经,就供奉在崇济寺,难道他是提前来瞻仰佛宝的?”

皇甫佶摇头道:“你看他和芒赞都是戴的黑巾,西番的权臣多数信的是黑教,赞普信佛。”

“他故意冒犯皇甫家,难道真的是为了和赞普作对?”李灵钧嗤一声,“这样的国君,真是没用。”

“据说赞普并不是上一任西番国君亲生的儿子。”

“阿弥陀佛。”

一声悠长的吟诵,三人愕然,忙刹住了步子,见一个雪白眉毛的和尚站在面前,他们只顾着说话,险些踩在和尚的木屐上。

李灵钧认得这是寺里的法空和尚。法空已自愿跟随使者到西番,为赞普讲授金刚经,皇帝赐了他紫衣和银鱼袋,最近风头很盛。李灵钧彬彬有礼地双掌合十,“法空师傅。”

法空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三位檀越,这是要往哪里走呀?我的头上可没有壁画。”

皇甫南眼睛一眨,说:“我来拜佛。”

她先一步跨过了大殿的门槛,见释迦牟尼佛端坐在宝殿上,案上香烟缭绕,堆得纸金铤有半人那样高,绣满偈语的黄经幡,绘着蔓草莲花纹的梁檐,看得人眼都花了。

乌爨的萨萨也痴迷阿搓耶,但她的供奉总是很随意的,从山上摘的一把花,一捧果子,没有这里的菩萨富贵和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