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场遇周维(第3/4页)

十分钟后,已是凌晨两点。周维微阂双目,靠在舒适的椅背上。

刚刚的女孩儿前一刻明明面对一个小创业者爽飒利落,侃侃而谈;后一刻面对自己却又沉默少言。有趣。

这么个瘦削的女孩儿却裹了那么个大廓形的黑色羽绒服,这一回想,女孩儿小麦色的脸庞,天生俏皮的薄唇又浮现在了周维眼前—她叫江小河。

她也在世纪资本工作,真是巧。小河也终于坐上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看来跟小河的爸爸年龄相仿。

小河的父母都是东北老国企的普通退休工人。爸爸性格温吞,年轻时有些小情调,喜欢看诗写字;妈妈能干利索,操持家里家外。爸爸本想将宝贝女儿养成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谁知道她生来不是个乖俏的主儿,打小儿就上房揭瓦,如男孩儿一样溜冰、瞎跑。上学后又偏科严重,语文作文篇篇是老师口中范文,数学勉强中游,但奈何物理化学一塌糊涂,成绩一直令父母提心吊

胆。好在高三总算发愤图强上了北京一所二本学校。一步一步,居然远超父母所期,在北京站住了脚,而且还进了投资界这个听来充满金光的行当。

闪烁的霓虹不停地掠过视线,滟滟的流光映上车前玻璃。凌晨的北京城,在层层叠叠的灯光下,显露出与白天的繁忙熙攘全然不同的目眩神迷,好似罩了一层海市蜃楼般模糊的光影。

这一年终究还是要过去了。

之前若是谁说女人到了三十岁就如同逐渐枯干的玫瑰,小河都会不屑地怼回去,再有韵律地甩下她的短发。而今时今日,小河是真切地感受到这三十岁当真就是女人的坎儿。她过往通宵工作从不觉得累,而现在却觉得全身骨头几乎散开,头疼欲裂。

小河翻下遮阳板,对着上面贴着的小镜片照了照自己—重重的黑眼圈,清晰的眼角细纹,鼻翼新冒出来的雀斑——自然也心有沮丧,但沮丧后的她咧着嘴给镜中的自己一个笑容,镜中那个原本颓意尽显的姑娘就又活灵活现起来。“搞金融的吧?”司机跟小河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问她职业,一猜就中。小河朗声笑着应声,追问司机缘故。

猜中乘客职业的成就感让司机打开了话匣子,“这个点儿还没睡,飞来飞去,也就搞金融和互联网的了。看小姑娘你不像个码农,那肯定就是搞金融的。我将来也让我闺女干你们这行儿,挣得多,出门儿都是打车,从来不坐公交,出差都住高档酒店,酒店早点的自助餐都是一两百一位呢!哪儿像我啊,累死累活的,早晨俩油条就碗豆汁儿,五块钱儿!”

小河苦笑,不了解投资行业的人总是盛赞这行的人精力过人,工作狂热,赚钱海量。其实是行内人更懂得“做人不勤力,办事不投入,永远不成功”的道理,高收入均是高强度的工作所换得。

小河不是金融科班毕业,学的又是市场营销这个杂家学科,毕业之后她放弃了回家乡小城的城市银行坐办公室的机会,执拗地一定要留在这有天安门的首都北京打拼,转而留在毕业实习时做过几个月商务工作的创业公司佳品智能,立志要在火热的创业大潮中摸爬滚打锤炼一番。

因为这个决定,妈妈几个月都没理她。一个女孩子放弃银行稳稳当当、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铁饭碗工作,留在北京,跟人家合租房子,又到创业公司折腾个啥?

小河没跟爸妈解释她的想法:银行的工作一眼望到边,一想到未来十年都要在银行规规矩矩地工作,小河就觉得心闷。而她江小河要的是一个变幻绚烂的未来。

小河在佳品智能勤勤恳恳地干了两年,这两年还把财务专业的在职研究生考了下来。佳品智能创始人张宏达对她的评价是“话少出活儿”,“独来独往不八卦,但心里有数儿”,“有股子执拗劲儿”。

两年后,意外的机遇到了。

世纪资本准备投资佳品智能,在做尽职调查的当口儿,张宏达让江小河配合协调和对接。小河随着尽职调查团队朝九晚十二,埋头连续一个月,在尽职调查顺利结束后,世纪资本投资了佳品智能。

那时,世纪资本刚刚成立,于时正是用人之际,要找个懂些商务和财务的助理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恰好,小河在尽职调查中的出众表现也令于时觉得“还算能用”,更巧的是彼时于时恰在考察三诺影院这个项目,而三诺影院的李维

清恰是小河家乡邻居,见着小河长大,也向于时推荐了江小河。

就这样,小河误打误撞进入世纪资本,成为一名投资人。

彼时小河的工资极低,比世纪资本的前台还低,一个月挣的相当于时一顿饭的钱。

小河认得清自己的背景劣势,不挑活儿不拣活儿,就从助理做起,搜集数据、写分析报告。因为并没在高大上的投行工作的经验,各种投资知识和条款都要从头学起,那时挨于时的骂是家常便饭,更没少受同事的奚落。跑步爬山流汗之后,小河继续补习短板。一年算下来,加班属她最多,出差属她最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