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床榻

赫峥离房后, 云映翻来覆去再睡不着了。

天色渐冷,她从床上爬起身,身侧床褥余温未消, 她的脚看着没昨日那么骇人了,一动还是会有轻微的痛感。

上面的药油也已经被吸收, 她睡觉时总喜欢乱滚,昨天赫峥一直搂着她没松手,她连滚的机会都没有。

她叫了泠春, 然后起身洗漱。

因为脚不方便, 今日也没有去请安,还好苏清芽是个温软脾性, 不在意她这松散的晨昏定省, 要是碰到个厉害的, 又是麻烦事。

用过早膳后, 国公府派了人过来看望, 还带了一堆滋补身体的药膳食材, 云映趁机问:“爷爷最近身体如何?”

早几天宫宴上见到云安澜时, 他精神虽好,身体却有一副衰败之像, 人一老就总是如此, 但凡生一场病就可能是场劫难。

云安澜总是咳嗽不见好, 应是有痰喘之症,她对医药只懂个皮毛,归宁时送云安澜的那一小堆东西里, 其中一个香囊里是她自己配的香。

里面添了款冬花和银丹草等, 以前在裕颊山这两位药材服之或久闻能缓咳疾, 不知对云安澜可有效用。

来人是云家掌事, 他闻言道:“夫人放心,国公爷一切都好,只是昨日突闻您遇袭,担惊受怕一晚,今儿一早便遣奴才过来瞧瞧。”

云安澜一向是对她说自己都好,从不透露自己病情,云映对这回答并不意外,她只是道:“我没什么事,你让爷爷莫要担心。”

“正好你过来,我前些日子弄了些几副字画,想着爷爷兴许会喜欢,劳烦待会你给带回去。”

掌事立即道:“只要是您送的,国公爷一定欢喜的。”

云映嗯了一声,未言其他。

其实那几副字画一直在库房里待着,是云安澜当初给她的东西。

当初她父母离世,云安澜令人将她父母遗产封存,在她出嫁时一股脑都给了她。

那几副字画确实珍贵,只有一副并不出自名人之手,而出自她的父亲。

云颂和,这个她毫无印象的男人。

传言中他是个天赋不输赫延的人,仕途顺利前途无量,与她母亲琴瑟和鸣,两人仅有她一个女儿。

听说他们死于一场山洪,身手最好的那个暗卫最后时刻从她母亲怀里把她抱走,带她逃脱那场天灾。最后暗卫油尽灯枯,他没能赶回府,在凌晨时分,死在城外一个寂静的街口。

彼时云映才三岁。

后来国公府的人找过来,街口只剩一具冰凉的尸体。

多年辗转,云安澜在千里之外的裕颊山,找到了已经长大成人的云映,她再不是那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

她永远不能像云漪霜,霍蕈等那样自然的面对荣华富贵,无论怎么装饰自己身上的凤凰毛,她都只是一只小小的麻雀。

云安澜对她的的愧疚与补偿太明显,他连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就算他们之间只有血缘而无甚感情,也能让云映觉得他是真心爱护她。

云安澜没有跟云映细说过当年之事,但云映能看出来,这份愧疚不仅仅来源于她这些年的苦难,还来源于她父母的死。

她知道,她父母的死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当年云安澜风头无两,朝堂一呼百应,政策推行必过他手,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其中一定有阻挠,那是必经之路,他信心满满一定可以解决。

但现实往往很残酷,他最后家破人亡。

像被砍去翅膀,他坠落朝野,再不妄谈理想,用余生去弥补错误。

他到底错了吗?云映不知道。

只是她父母的确因此而死。

云安澜是她现在的唯一至亲,事已至此,她不想去纠结她的父母怨不怨他,她只想云安澜好好活着,放过自己。

云映轻声道:“我如今不好总是回去,爷爷要自己保重身体。”

掌事应声道:“奴才一定转告国公爷。”

掌事才走,后面便有不少人陆续来看云映,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临近中午时,最后过来的是苏清芽。

她带了点消肿止痛的药膏,嘱咐云映一天三次的涂,云映都一一应下。

院门敞开着,这几日正是秋高气爽,零星几片枯叶飘落下来,落在院内石桌上。

苏清芽解释道:“今天一上午都在看着他们查府内那几个下人,到现在才有空过来瞧你。”

“唉,也都怪我,把控不严,怎么就叫那腌臜东西混进来了,弄的你跟宁遇都是一身伤。”

云映昨日因为赫峥突然说那种话,光顾着震惊去了,忘记问宁遇如何了,他的伤恐怕是当时拦住那两人时受的,那人瞧着穷凶极恶,下手估计不轻。

她闻言蹙眉问:“他伤的如何?”

苏清芽面容有些暗淡,眉宇带着愁绪,她道:“听大夫道手臂有一道不浅的刺伤,我与他父亲叫他今日不必赴班,他全然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