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长至(第10/12页)

两个人在乐游原上,看了一会儿沉沉冬夜中的西长京,又纵马而驰,一直穿过树林,月色笼罩着大地,湖水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白雾,虽然天气冷,但湖水并没有结冰,沿着湖畔绕行片刻,又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便豁然开朗,乃是一片连绵的野原。两人便拾起柴禾,生起火堆。

旷野无人,也没有风,火苗静静地燃着,四周寂静,旷野之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天地辽阔,两人如同芥子一般,但篝火是暖的,坐在火前,她依靠在他身上,他伸长了胳膊揽住她,两人一时觉得甚是适意,都不想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春天这里开满野花,可好看了。”

她说:“那等春天的时候,咱们再来。”

他说道:“如今天下太平,仗也已经打完了,我想设法迎回太孙,劝父皇立太孙为储君,将来等这些事都办完,局势更稳当一些,我就回牢兰关去。”

她本想说一句话,但此时此刻,终究还是忍了回去,只是微笑着道:“那你要是回牢兰关,我也会去看你,也正好去看一看,你说过的大漠和荒原,还有雪豹。”

他顿时嘴角一弯就笑了,其实他笑到最开心的时候,唇角会有一个浅浅的小涡,但他开怀大笑的时候太少了,尤其这年来,她几乎都没有见他这么笑过。

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明白我的。”

她说道:“那确实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不由得挑起眉毛来:“百战不殆,你还打算跟我对阵吗?”

她斜睨了一眼,说道:“是又如何,你怕输吗?”

他说道:“输给旁人或许有些丢人,但从此之后哪怕都输给你也没什么。”这话说得太过于坦荡,她不由得微笑了起来。一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月色太美了,月色下的乐游原也太美了,尤其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忽然说道:“阿萤……”

一句话犹未出口,她便吻住了他,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一刻其实什么也不必说了,就这样吧。

月色如水银,如薄雪,如轻纱,笼罩着天地万物,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月亮已经快要落到树梢之下了,大地在黎明前沉沉睡去,冬夜如此寂静,但是距离春天已经不远了。

桃子倒是安安稳稳,在屋里睡了一场好觉,她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经大亮,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前又放着火盆,因此特别暖和。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推开窗子一看,果然谢长耳在檐下,认真地做着哨子。

昨天晚上他把自己的床铺让给她,自己去老鲍那里挤了一夜,今天一早,他就开始做哨子了。昨晚他问她想要什么,她想也没想,就说要一个哨子,吹响的时候别人都听不见,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那种。

本来他脸色甚是为难,她也以为肯定做不出来,没想到一大早,他就在院子里削木头,看来是想出法子来了。

等她洗了脸,梳好头发,果然他喜滋滋拿着朝食进来,还有那个哨子——看着做工粗糙,不甚精致,她好奇地拿起来,吹了吹,并没有声音,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还不由自主地按了按自己的耳朵。

她问:“你能听见?”

他点了点头,说道:“太刺耳了。”说出这句话,又马上安慰她似的,说:“这样挺好的,到时候只要你一吹哨子,我哪怕隔得远也能听见。”

这句话还说得有模有样,她满意地将哨子收起来,一看朝食是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饼,就问他:“你吃了没有?”

他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说道:“还没有。”

她说:“那拿个空碗来,我拨你一半。”

他一时竟有点呆了,说道:“那你吃不饱怎么办?”

她只想仰天长叹,为什么李嶷那么聪明,这个谢长耳却这么傻。虽然自己比不上何校尉那么聪明,但是自己和她相差的,总不至于像谢长耳和李嶷相差的那么远吧?

好容易吃完了朝食,她又问:“我们校尉呢?”

谢长耳被她耳提面命,吃了半海碗汤饼,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热乎乎的,两耳都发红。听她这么问,就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她和十七郎,都不在府里。”

她不由微微一惊,但旋即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大概这两个人是悄悄出去了。难得校尉可以来一趟京里,若是她,若不是遇上这只呆头鹅,她也愿意出去逛逛呢。

偏偏呆头鹅这个时候问她:“厨房有芋头,我拿几个来烤给你吃好不好?”

这不刚用完朝食,就又问她吃不吃烤芋头,她没好气地道:“我不想吃芋头,我想吃猪头。”

没想到呆头鹅半分没有露出为难之色,反倒挺认真的:“你想吃猪头啊?那我去西市买一个,老鲍可会料理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