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七夕(第5/18页)

她点了点头。桃子又问:“校尉,你想出法子没有,咱们到底怎么脱身?”

“硬来肯定是不行的。”她淡淡地道,“李嶷虽然不在,但这太清宫里里外外,看守森严,用的泰半都是李嶷亲信的宿卫,可以以一当十。放火,强攻,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些伎俩在他面前,都不管用。”

桃子不由急了:“那怎么办?”

“我已经想出法子了。”她仍旧淡淡的,“就是不能急,只能慢慢铺陈——要骗得他放松警觉,就不能急。而且宋殊在城里,李嶷会分外警惕,宋殊行事虽然素来周全,但久耽城中,只怕会露出什么破绽来,令李嶷生疑,到时候就更难脱身了。想法子告诉宋殊,让他先回去。”

桃子高兴地点了点头。

宋殊数次求见李嶷不得,连番催问何校尉等人的下落,皆被裴源好言好语搪塞,在洛阳又耽搁了几天,眼见无望,只得沮丧辞别。

宋殊一走,裴源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宋殊在洛阳城里,每日都堵着他小裴将军,宋殊又是个言辞厉害、十分难缠的人,只拉着小裴将军,说起裴献与崔倚的数十载故旧之情,口口声声请小裴将军体恤成全。可怜裴源,哪里见识过这种水磨功夫,软不得硬不得,对方年纪比自己大,资历比自己深,再说崔倚与裴献在廿载前,那真是过命的交情,虽说后来各自领兵,一东一西,相隔几近万里,但这故旧之情,却是实实在在,宋殊用这个拿捏他,他也真是一时愧然,毫无办法。也因此,等宋殊一走,裴源再忍不住,对老鲍抱怨道:“十七郎素来爽快,怎么就在何校尉这件事情上,提不起放不下!”

老鲍昂着脑袋想了一想,递给他一块刚烤好的羊肉,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没遇见让你提不起放不下的那个人。”他自己又拿刀割了一块刚烤好的羊肉,塞进嘴里,说道:“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敌人,而是女人。你想想,哪怕千军万马,什么时候让十七郎皱过眉毛,但是那个何校尉就可以让他牵肠挂肚,所以你啊,我劝你也要想明白,一物降一物,十七郎就被降服了,这是没法子的事。”

“胡扯。”裴源又气又好笑,要说貌美,那何氏确实貌美,但大丈夫何患无妻,凭它什么倾国倾城的佳人,如何能与勤王大业比,如何能与江山社稷比,反正说何氏降服了李嶷,裴源绝不能信。

老鲍吃着香喷喷的羊肉,见他一脸难以置信,便摇了摇头,说道:“你别不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裴源忧心忡忡,顿时连羊肉都吃不下去了,比宋殊未走之时,更加坐立难安:“十七郎呢?他不是最爱吃你烤的羊肉,怎么不见他?”

老鲍吃得满嘴油光,说道:“他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太清宫了。”

裴源闻言,真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在那里垂头丧气。

李嶷确实是在太清宫,不过他心情是有几分愉悦的,因为桃子性子爽利,谢长耳又老实,老实人反倒不吃亏,他老老实实让桃子拳打脚踢了一顿之后,桃子就不再生气了,还跟谢长耳说,何校尉一直胃口不好,她素来喜欢喝鱼汤,让谢长耳去弄几条新鲜的鱼来。

谢长耳差点老实到自己去集市上买,多亏李嶷素来精细,总要问一问桃子跟他说过什么,一听这话,马上自己去河边弄了几条鱼,用柳条串着,活蹦乱跳地送到桃子手里。

李嶷叮嘱她:“你别说这鱼是我拿来的。”

“我知道。”桃子素来嘴快,又说,“你别送那个黄色的花来了,校尉闻了起疹子。”

李嶷却挺高兴的:“她闻了起疹子?那她没把花扔了?”

桃子似乎有点后悔说漏了嘴,说:“你别说是我说的啊。其实那个茉莉挺好的,你不知道,水边有一种小蚊子,连我配的驱蚊虫的药粉都没有用,一咬就一个疙瘩,可痒了,若是不留意再一挠,就红肿一片,敷了药都要好几天才能消。后来我把你送来的茉莉拿进屋子里,就没有蚊子了,她被蚊子咬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再没扔你的花。”

他点了点头,说:“回头我多送些茉莉来。”又很郑重地说:“多谢桃子姑娘。”

桃子撇了撇嘴,说:“你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我是看着她可难受了。你把我们关在这里,跟把鸟儿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再关下去,她这伤可真好不了了。”

李嶷出神片刻,方才道:“我知道了。”

风吹过竹林,竹叶萧萧,竹荫底下放了一张软榻,阿萤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手里本握着的一卷书,渐渐低垂。过得片刻,她手指微松,那卷书眼看就要落在地上,却被李嶷悄无声息伸手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