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演讲台(第5/7页)

--------

①阿图尔·格赖泽尔(1897~1946),自1934年起为但泽市参议院议长。他曾与纳粹签订条约,调整波兰与但泽的关系,战后被作为战犯在波兰处死。

②阿尔贝特·福斯特尔(1902~1948),1930年起为纳粹党但泽区长。1939年9月1日,他宣布关于但泽是自由市的条约无效、但泽并入德国以及他本人为唯一的行政长官。

③菲尔特,德国巴伐利亚州一城市。此处指福斯特尔。

④博勒曼和武尔苏茨基,但泽笑话中的人物,分别象征德国人和波兰人。

勒布扎克很机智,会讲俏皮话,这他可以从驼背里信手拈来。他自称驼背勒布扎克,群众一听就乐。勒布扎克说,他宁肯失去驼背,也不能让共产党上台。显而易见,他不会失去驼背,隆肉是不可动摇的。因此,驼背是正确的,纳粹党也是正确的——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说,一种思想的理想的基础就是隆肉。

无论格赖泽尔和勒布扎克还是后来的福斯特尔,都是站在演讲台上向大家讲话的。这是小贝布拉先生倍加赞扬的那些演讲台中的一个。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站在演讲台上、显得很有天才的驼背勒布扎克当成了贝布拉派来的使者。他身穿褐色制服,站在演讲台上,捍卫贝布拉的事业,从根本上说,也等于捍卫我的事业。

演讲台是干什么用的?建造演讲台的时候,根本不考虑将来登台的是谁,站在台前面的又是谁,但是不管怎么说,它必须是对称的。体育馆旁五月草场上的演讲台,也是以对称为显著特点的。且让我们由上往下看:六面“于”字旗一字儿排开。下面是大旗、小旗、锦旗。台底下是一排党卫军,黑制服、冲锋帽,帽带勒在下巴底下。接着是一排冲锋队,在唱歌和讲演时,他们用手捏着腰带扣。随后坐着几排一身制服的党员同志。在小讲坛后面,坐着的又是党员同志,一副慈母面容的妇女同盟领袖,穿平民服的市参议院代表,来自德国的宾客,警察局长或他的副手。

演讲台台基前,站着希特勒青年团①,确切地说,是本地少年队的军号队和本地希特勒青年团的军鼓队,使前台显得青春焕发。在某几次集会时,还有队伍左右对称的混声合唱队,或者喊口号,或者唱深受欢迎的《东风之歌》,据歌词中说,旗帜招展,需借东风,至于其他风向,统统不及东风能使旗帜充分展开。

--------

①希特勒上台后,实行国家“一体化”,即纳粹化,成立各种组织,如劳工阵线、妇女同盟、农民同盟等,此外还控制和毒化青少年。男孩子从六岁到十岁为“学龄团员”,满十岁升入“少年队”,十四岁正式参加“希特勒青年团”(按照与冲锋队相似的准军事方式组织起来的团体);女孩子十岁到十四岁加入“少女队”,满十四岁转为“德国女青年团”团员。

吻过我额头的贝布拉还说过:“奥斯卡,切莫站在演讲台前。像我们这样的人,应当站在演讲台上!”

我多半能在妇女同盟领袖中间找到一个座位。遗憾的是,这些太太在集会期间出于宣传的目的,不停地抚摩我。由于军鼓队不要我的鼓,所以我不得加入到台基前定音鼓、小鼓和军号的队伍里去。我想同区训导主任勒布扎克搭讪,可惜没成功。我完全把他搞错了。他既非如我所希望的那样是贝布拉的使者,对我身材真正的大小也一无所知,尽管他自己的隆肉大有见长的希望。

一次星期天集会时,我在演讲台上走到台前,对勒布扎克行了纳粹党的举手礼,先是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随后眨巴着眼睛低声向他说:“贝布拉是我们的元首!”勒布扎克并没有恍然大悟,而是像纳粹党妇女同盟的领袖们一样地抚摩我,末了,他让人把奥斯卡从演讲台上领走,因为他得继续演讲。德国女青年团的两个领导人把我夹在中间,在整个集会过程中,一直问我“爹娘”的情况。

因此,毫不足怪,我在一九三四年夏还没有受到勒姆①政变影响之前,就已经开始对党感到失望。我越是长久地从正面去观察演讲台,越是怀疑那种对称——虽有勒布扎克的驼背,但未能充分将它衬托出来。我的批评首先针对那些鼓手和军号手,这是不难理解的。一九三五年八月一个闷热的星期天,我在集会时同演讲台台基前的青年鼓手和军号手进行了一番较量。

--------

①勒姆(188~1934;旧译罗姆),冲锋队参谋长。希特勒出任德国总理后,勒姆提出“第二次革命”的口号,企图控制军队。希特勒于1934年6月30日对勒姆一派进行了血腥清洗,从而把德国陆军拉到他那一边。

马策拉特九点离家。为让他准时出门,我还帮他擦亮褐色皮绑腿。尽管时间这么早,天气已经热得难以忍受,马策拉特还没到户外,他的汗水已把党衫袖子下面都渍成深褐色了,汗迹越来越大。准九点半,扬·布朗斯基身穿透风的浅色夏装,脚登穿孔的浅口便鞋,头戴草帽跨进门来。扬同我玩了一会儿,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开我妈妈,她昨晚刚洗过头发。我马上察觉,待在此地有碍他们两人谈话,不仅妈妈举止僵硬,扬的动作也受拘束。他显然觉得身上那条夏天穿的轻薄裤子太紧了。于是,我溜走了,跟着马策拉特的足迹,可是并不把他看做自己的榜样。我不走大街,因为那里满是向五月草场蜂拥而去的穿制服的人群。我第一次穿过体育馆旁边的网球场到集会地点去。这样一绕,使我看到了演讲台背面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