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情歌手(第5/10页)

“我的朋友,你是从波兰来的,所以你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加德纳先生,”我说,“我的祖国现在是自由的民族了。”

“抱歉。我没有侮辱你们国家的意思。你们是勇敢的民族。我希望你们赢得和平和繁荣。可是朋友,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想说的是从你来的地方,自然还有很多东西是你不明白的。正如在你们国家也有很多事情我不会明白。”

“我想是这样的,加德纳先生。”

“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些人。要是你过去问他们:‘嘿,你们还有人记得托尼·加德纳吗?’也许当中一些人,甚至是大部分人,会说记得。谁知道呢?但是像我们刚才那样子经过,就算他们认出了我,他们会兴奋不已吗?我想不会。他们不会放下他们的叉子,不会停下他们的烛光晚餐。为什么要呢?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过时了的歌手。”

“我不相信,加德纳先生。您是经典。就像辛纳特拉或者迪安·马丁 [6] 一样。一些一流的大师是不会过时的。不像那些流行歌星。”

“谢谢你这么说,朋友。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唯独今晚,不要开我的玩笑。”

我正想反驳,但加德纳先生举止里的某些东西让我放开了这个话题。于是我们继续前进,没有人说话。说实话,我开始纳闷自己是不是搅和进了一件什么事,这整个小夜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毕竟是美国人啊。说不定当加德纳先生开始唱时,加德纳太太会拿着枪走到窗前,朝我们开火。

也许维托里奥跟我想到了一块儿,因为当我们驶过一面墙上的路灯下时,他朝我递了个眼色,像是在说:“他真是个怪人,不是吗,朋友?”可是我没有理他。我不会跟他那种人一起反对加德纳先生的。在维托里奥看来,像我这种外地人,成天敲诈游客,弄脏河水,总之就是破坏了这座该死的城市。哪天遇上他心情不好,他会说我们是强盗——甚至是强奸犯。有一次,我当面问他是不是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他赌誓说全是一派胡言。他有一个他敬如母亲的阿姨是犹太人,他怎么可能是个种族主义者呢?可是一天下午幕间休息的时候,我靠在多尔索杜罗的一座桥上打发时间,一条刚朵拉从桥下经过。船上有三名游客,维托里奥摇着桨站在他们身后,高谈阔论,讲的正是这些垃圾。所以他尽可以看着我,但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伙伴情谊。

“我来教你一个秘诀,”加德纳先生突然说道。“一个表演的小秘诀。给同行的你。很简单。你要多少了解你的观众,不管是哪个方面,你得知道一点儿。一件让你心里觉得今晚的观众跟昨晚的不同的事。比如说你在密尔沃基演出。你就得问问自己,有什么不同,密尔沃基的观众有何特别之处?他们跟麦迪逊的观众有何不同?想不出来也要一直想,直到想到为止。密尔沃基,密尔沃基。密尔沃基有上好的猪排。这就行了,当你走上台时心里就想着这个。不用说出来让观众知道,你唱歌的时候心里知道就行。你面前的这些人吃上好的猪排。他们对猪排非常讲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样观众就成了你知道的人了,成了你可以为之演出的人。这就是我的秘诀。给同行的你。”

“谢谢,加德纳先生。我以前从没这样想过。像您这样的人的指点,我永生难忘。”

“那么今晚,”他接着说,“我们是为琳迪表演。琳迪是我们的观众。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琳迪的事情。你想听吗?”

“当然,加德纳先生,”我说。“我很想听听她的事情。”

*

接下来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坐在刚朵拉里,顺着水流漂,听加德纳先生讲。他的声音时而低得近乎耳语,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当路灯或者沿途窗户的灯光照到船上时,他就会突然想起我,提高音量,然后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朋友?”之类的。

他说,他妻子来自美国中部明尼苏达州的一个小镇。中学时,学校的老师让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因为她老看电影明星的杂志,不学习。

“老师们不知道琳迪有远大的计划。看看现在的她。富有、美丽、周游世界。而那些学校里的老师呢,他们如今有什么成就?过得怎么样呢?他们要是多看些电影杂志,多些梦想,也许也能够拥有一些琳迪今日的成就。”

十九岁时,她搭便车到了加州,想进好莱坞,却在洛杉矶郊外的一家路边餐厅当起了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