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蒸发(第9/26页)

刚出门,瑰道士又来找他了,带着一脸谄笑。他这次没有带着红毛鬼,也许他知道选婆反感他这样做。

“什么事?”选婆被刚才的奇怪感觉弄得心情不好,刚出门又看见一个稻草人一般的道士,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瑰道士尴尬地干咳两声,用纸折的脸笑着对选婆说:“能有什么事情?还是那个夜叉鬼的事情。现在马师傅不来了,只有我们两个好好配合,才能拿下它。所以我又来了。还得麻烦你,这也是对村子……”

选婆大手一挥,皱眉打断他:“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不是已经控制了红毛鬼吗?你道士不捉鬼,要我帮什么忙?我也不懂道术。”

选婆返身进屋,动手淘米做饭。选婆的娘在头些年去世了,他自己也还没有讨媳妇,过着伶仃的生活,洗衣做饭都靠自己。瑰道士跟着进屋,仍旧一脸不改的谄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选婆扯些鸡毛蒜皮,暂时没有提选婆反感的事情。选婆这才给他笑脸,跟他讲些村里的趣事笑话。有心无心的,选婆也将山爹生前的苦事夹杂其中讲给瑰道士听。瑰道士也听得较认真。

“即使你收走了它,也请你对它格外相待,它生前受够了苦难。其他人都说它傻,干什么想不明白就跟着跳水了,但是我能理解。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选婆一边往炤里加柴一边说。炤里火烧得旺,热气直往脸上冲,烫得很。瑰道士忙举起手来遮住脸。

“唉,唉。”瑰道士一面挡住脸一面回答。

不消一会儿工夫,饭菜都弄好了。选婆抽出两双筷子拿出两只碗,问道:“来来来,菜不好,饭够,将就一下?”

瑰道士连连推辞。

“客气!”选婆一面往碗里盛饭一面笑道,“你是正式的道士,自己不种田,不像马师傅大多时间还是待在农田里。你是吃万家饭的。来,将就一餐吧。”

将盛上的饭往瑰道士面前一放,选婆自己端着另外一只碗吃了起来,一面往菜碗里夹菜,一副穷吃相。他仍不忘挥挥粘着饭粒的筷子,催促瑰道士道:“吃呀。鬼要捉,饭也要吃呀。”

瑰道士不吃,只用鼻子在饭碗上面嗅了一嗅,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选婆停下筷子,愣了。

54.

选婆嘴巴也停止了嚼动,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瑰道士,看着瑰道士嗅饭的动作。

瑰道士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选婆的变化,仍闭着眼睛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满足感之中,旁若无人。睁开眼来,瑰道士与选婆大眼瞪小眼,互相都不明白对方是怎么了。

“你,你吃饭啊。这样看我干吗?”瑰道士也愣愣的,不知道选婆怎么突然如此惊讶地看着他。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以为脸上粘了饭粒。

选婆眨了眨眼睛,看看瑰道士,又看看瑰道士面前的饭。

瑰道士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动作吓到你了吧!”他站了起来,要拉住选婆哆嗦的手。选婆慌忙躲开。

“你,你刚才干什么?你,你,你是鬼吗?”选婆缓缓摇动脑袋,呼吸急促地说,“你不是道士,你是鬼!只有鬼才这样吃饭的!”

如果当场的人换作是我,我也会吓呆。我舅舅以前有个不好的习惯,吃饭前喜欢先嗅一嗅。他每不自觉地嗅一次,奶奶就要在他脑瓜上敲一筷子,以示警告。奶奶语气低沉地说,只有死人的灵魂才这样吃饭的,像供给亡人的饭菜,都要倒掉的,吃了会坏肚子。因为亡人不吃饭菜,只用嘴鼻在上面嗅一嗅,吸走饭菜的精气。

还有一个忌讳,就是吃饭前不要把筷子垂直插在饭上,那是等于告诉潜在的亡灵:这个饭是给你们吃的。于是在你看不到的情况下,也许就有亡灵上前吸走了饭的精气。

瑰道士看见选婆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忙解释道:“你以为我是鬼?对,对,鬼确实是这样吃供品的,可是不只有鬼这样的。”

“不只有鬼这样?哼,反正人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你不是鬼?那你也是跟鬼一个类型的东西。”选婆紧张地质问道,双脚有意识地后退,渐渐远离对面诡异的道士。

“你先别紧张,你静下来,听听我的解释好吗?”瑰道士摆着双手,努力叫选婆安静下来。“如果我是鬼,我怎么可能用法术捉住红毛鬼?你想想,如果我是鬼,我何必捉自己的同类呢?”

“我怎么知道!”选婆大声喝道,脚步仍连连后退,随时准备在恰当的时机夺门而出。

“好,好,你再想想,如果我是鬼,我不早伤害了你?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央求你帮忙?”瑰道士极力解释,可是从选婆并未缓和的表情看来劝解的效果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