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许耳坠(第2/5页)

梅子叫他含在口中,颊边微微鼓起一块,像是储食的松鼠。

一枚蜜饯吃完,他又拈了一枚,垂着眼,捏在指间把玩,滴溜溜转一圈,却不往口中送。

停了片刻,他止住动作,将蜜饯收回了掌心。

“眼睛……”

蜜饯坚硬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大约治不好的。”

他说,声音十分平静。

“生查子一毒,我从前便中过。”

“余毒虽清,却也伤了身。”

“解药救得了命,却未必能救得了这双眼。”

他垂着眼,蜜饯滚落在榻上,指尖微微探着,摸索去够。

“我不愿骗你。”

“你此刻后悔,还来得及。”

一片安静。

谢执等了许久,那人没有再开口。

蜜饯不知滚去了何处,他够了半日,也不曾触到,心下厌烦,随手一拂,便要收回去。

下一刻,指尖却叫人攥住。

滚圆的一颗被搁进掌心里,妥当放好。

“阿执哪里都好,”

“只是记性差。”

那人牵着他,一点一点,安放在自己掌心。

那些谢执以为要应答的话,他半句都未问出口。

腰上骤然一轻,是周潋抱了他,坐在自己膝上。

“先时还说过,这双眼是为我伤的。”

“如今又忘了。”

他抬手取了他发间别着的凌霄花簪,青丝披散而下,被他松松握在指间。

“既是为了我,便该我来认。”

他笑着,在那人颊上轻点了点。

“方才,阿执不是还讲,说我没有君子之风么?”

“现下可算有了?”

谢执被他搂在膝上,从脊背到腰腹,无一处不觉得烫热。

他抿着唇,一双眼发着烫,又微微泛着酸,好似要掉泪一般。

定然是那毒又重了几分的缘故。

他想着,将脸埋去周潋肩头,额头触到一层柔软的衣料,很轻地蹭了蹭。

“凌霄花。”

“什么?”

“耳坠……”谢执咬了咬下唇,“要凌霄花式样的。”

周潋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眉眼一点点地弯起,圈着怀中的手臂更收紧了些。

“好。”

话摊全了说开,谢执只垂着眼,茸密眼睫细细地抖,被他搂在膝上,一时倒也不逃了。

周潋只管欢喜,瞧见谢执沾了绯色的耳尖,倏而又想起一事。

“那后来呢?”他问,“你就一直做了姑娘家?”

“怎么会?”

谢执抬起头,指尖落在他肩头,随意点了点。

“不过是图个口彩。”

“后来渐渐大了,没那样常生病,自然便改过来了。”

“总不好叫旁人都以为,谢家真养了位小姐。”

他抿了抿唇,似是忍不住要笑,“那时还未到年纪,京中已有人往家中去提亲。”

“娘亲吓坏了,只恐再晚些道明身份,京中没有好女儿肯嫁我,才央着祖父快些改回来。”

“否则,照着祖父的意思,怕是不知道要留多久。”

他说完,故意似的,在周潋颈侧呵一口气,附在耳畔问,“少爷怎么不说话?”

“是又醋了?”

周潋故意吓唬他,将他揽着,在膝上掂了掂。

“谢公子不许么?”

谢执伸了个懒腰,“没有不许。”

“只是觉着,少爷许是托生错了地方。”

他声音里带一点极轻的笑,“儋州算什么好,”

“合该托生到山西去,那儿的醋才适口,吃多了也无妨的。”

周潋算是瞧出来,这人无论开怀与否,都惯爱拿人开涮。

必得自己占了上风,才肯安生。

也不知哪里养出来这般好胜的性子。

“那怎么你来见我时,又扮作女儿家了?”

若非那日凌霄花架下葳蕤红裙,惊鸿一眼,他也不至于——

罢了,细想一想,照谢执生得这幅皮相,无论男女之身,大约都能叫他动了心。

早晚而已。

“替皇帝做事,不好露了行踪,私下里女子装扮行事总方便些,便留着了。”

又是皇帝。

这人还真——阴魂不散。

周潋挑了挑眉,“就一直无人瞧出来?”

谢执摇摇头。

“先前遇上的要么是君子之仪,要么便是胆小如鼠,”

他说着,语气微扬,意有所指道,“似少爷这般四角俱全的,实在鲜有。”

“多谢阿执夸奖。”

周潋微笑应下,半点也不心虚。

“也无甚特殊,不过慧眼独具而已。”

谢执:“……”

罢了,看在这人要替自己买耳坠的份上,姑且饶他一回。

“方才谁来寻过你?”

“无事。”周潋顿了一瞬,随即自然接道,“父亲那边周管家,传了话,说要寻我去一趟。”

谢执蹙眉,“方才寻的?”

“没什么打紧。”

周潋伸出手指,半开玩笑地抚上去,替他将眉心展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