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13/37页)

“我上了飞机,”他说,“找到座位坐下。她给我拿来红酒,是艾玛。我没有—我说,不用,谢谢,然后要了水。莎拉—银行家的妻子—在我耳边聊她带着女儿去惠特尼双年展的事。电视上在播比赛,是棒球赛。两个男人—戴维和银行家—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欢呼。我的包在我的腿上,她想拿走—就是那个空乘—但我坚持抱着。我们滑行时,我开始—我开始翻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找点事做,我神经有些紧张。”

“什么东西让你紧张?”奥布莱恩问。

斯科特想了想。

“这趟旅行对我意义重大。而且飞机—我得跑步去赶飞机—我觉得有一点混乱。那些曾经那么重要的事,现在看起来全都没有意义了,与艺术代理人见面,拜访画廊。全部的幻灯片都在我的包里,在跑完步以后,我只想确认一下它们还在,没什么理由。”

他看着自己的手。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眺望机翼。每样东西都雾蒙蒙的,然后突然间明朗了,或者是我们升到了迷雾的上空。当时刚刚入夜,我望向美琪,她笑了一下。瑞秋在她身后的座位上,正在听音乐,男孩盖着毯子熟睡。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她或许喜欢有一幅女儿的素描,我说的是美琪,于是我拿出便笺簿,开始给女孩画素描。9岁的女孩,戴着耳机,在眺望窗外。”

他记得女孩脸上的表情,一个陷入沉思的孩子,但她眼中有样东西—一种悲伤—暗示着她某天会变成的女人模样。那天她跟着母亲来到谷仓,来看他的作品时,就是一个成长中的少女,长腿长发。

“我们上升时遇到几次颠簸,”他说,“足以晃动杯子,但飞机其实相当平稳,似乎没有人担心。起飞时,保全人员和空乘坐在前面,坐在你们所谓的折叠座椅上,但安全指示灯一灭后,他马上就站起来了。”

“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站着。”

“没有猫腻?”

“没有猫腻。”

“而你在画画。”

“对。”

“然后呢?”

斯科特摇摇头。他记得铅笔滚下地板,他追过去,但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飞机上的障眼法就是,地板永远是平的,飞机的平角欺骗了你的头脑,让你以为自己或坐或站,与世界呈90度直角。但之后你望向窗外,发现自己在盯着地面。

飞机倾斜,铅笔掉下去。他解开安全带去追铅笔,它滚过地板,像一个下坡的球。然后他也滑动起来,他的头撞上了什么东西。

斯科特看着格斯。

“我不知道。”

格斯看着奥布莱恩。

“我有一个问题,”格斯说,“不是关于坠机的,是关于你的作品。”

“好。”

“那个女人是谁?”

斯科特看着他。

“女人?”

“我注意到所有的画里都有一个女人,而且依我看都是同一个女人。她是谁?”

斯科特呼了口气。他看看埃莉诺,她也在看着他。她会怎么想?几天前,她的人生还是一条直线,而现在她一身的负担。

“我有一个妹妹,”斯科特说,“她淹死了。她当时16岁。我和几个孩子在密歇根湖里夜游,就是—愚蠢的孩子。”

“对不起。”

“嗯。”

斯科特真希望自己能说几句深刻的话,可是没有。

后来,男孩睡着后,斯科特从厨房里叫格斯。

“今天那样可以吗?”他问。

“帮了大忙,谢谢你。”

“帮上什么忙了?”斯科特想知道。

“细节啊。谁坐在哪里,人们都在做什么。”

斯科特坐在桌旁。有一刻,在直升机离开后,埃莉诺与斯科特留下独处时,两个人似乎都明白,他们是陌生人。过去24小时的幻觉—以为这栋房子是他们可以藏身的气泡—破灭了。她是个已婚女人,而他是个—什么?是救起她外甥的人。他们其实对彼此了解多少?他要留多久?她希望他留下来吗?他希望吗?

然后他们之间生起一种尴尬。埃莉诺开始做饭时,斯科特告诉她,他不饿,他需要散个步来清理头脑。

他在外面一直待到天黑,漫无目的地回到河边,看着河水随着日落从蓝色变成黑色,然后月亮出来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男人,现在却离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