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比·天/现在(第2/4页)

期待你的回信。

父路尼·天笔

俄克拉何马州利杰伍德镇多兰路12号

伯特·诺兰收容所

PS.我不知道这里的邮政编码,你去问问别人。

我一把抓住台灯的细部,举起来就往房间另一头扔;台灯往上飞了一米,因为电线不够长,所以才摔到地板上。我冲过去把插头拔起来,抓起台灯又扔,这次台灯砸到墙上,灯罩都撞飞了,喝醉似的在地板上翻滚,破碎的灯泡像断掉的牙齿,从灯罩上方凸出来。

“他妈的。”我大骂。既是骂我自己,也是骂我爸。都几岁了,还不了解他这个人?竟然还期待他这次会做对事?我真是蠢!这封信就是像从远方一路伸过来的大手,要我救济他,问我要钱。我会付那五百美元,而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等到哪天我需要他帮忙,或者又有问题要请教他,他一定又会跟我要钱。谁叫我是他女儿。

我亲自跑到俄克拉何马州去找他。我用力踹了墙壁两下,震得窗户格格作响,正准备踢第三下时,楼下的门铃响了。我下意识地往外一看,但在二楼的我只能看到枫树树冠和昏暗的天空。我冻结似的站着不动,等待这位不速之客自行离开,但门铃却再度响起,而且一连响了五次,这位站在门廊的访客得感谢我突然大发脾气,所以才会知道我在家。

我的穿着打扮跟我妈冬天时一模一样:宽大变形的毛衣,松松垮垮的廉价秋裤,刺刺痒痒的厚毛袜。我转身看了衣柜一秒,门铃又响了,我索性放弃。

我的门上没有猫眼,无法偷看来者是谁。我闩上门链,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只见后脑勺的黄褐色头发扁塌凌乱;可丽希·凯兹转身面对着我。

“那边那几个老太婆真没礼貌。”说着她朝她们挥了挥手,挥手的方式就跟我上周一样,夸张的、粗鲁的,以示老娘不爽。“有没有人告诉她们,一直瞪着人看很不礼貌?”

我透过门缝看着她,觉得自己还真像老太婆。

“我从那个谁那边拿到你的地址,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去的那个男孩。”她屈膝以跟我四目相对。“我没有钱还你,不过我想跟你聊一聊。我真不敢相信那天晚上我竟然没有认出是你。看来我真的喝多了。”她说这种话一点也不知道脸红,就像说自己小麦过敏一样轻松。“你家还真难找。其实我今天还没喝酒呢!我方向感向来不太好。每次我遇到岔路,明明有两条可以选,偏偏每次都选错。我想我应该听从直觉,然后选择跟直觉相反的路,但我就是办不到。真搞不懂我是怎么回事。”

她就这样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东一句,西一句,也没要我让她进去,这可能就是我开门让她进来的原因。

她庄重地走了进来,双手紧握,就像那种家教良好的女孩子,努力想从我这破屋里找出值得称赞的地方。终于,她的目光落在电视机旁边装满乳液的盒子上。

“哇,我也是个乳液迷,我最近好喜欢梨香的,不过你有没有试过乳霜?擦在乳牛乳房上的那种?我跟你说擦了真的很滑,药房都在卖。”

我摇摇头,问她喝不喝咖啡,但其实我根本没剩几粒咖啡豆。

“嗯,虽然说了有点难为情,不过你这里有没有酒?我开了很久的车。”

我没有反对,好像两小时的车程确实很远,确实需要小酌一番。我走进厨房,巴望冰箱里会自动生出一罐雪碧。

“我有琴酒,但没办法调酒。”我喊道。

“哦,没关系。”她说,“单喝也很好。”

但我也没有冰块,因为我连往冰块盘里倒水都有困难,所以我倒了两杯常温杜松子酒,回到客厅,发现她还在我的乳液盒附近晃来晃去。我敢打赌,她一定顺走几小瓶塞在她的口袋里。她身着黑色裤装,内搭粉红色高领毛衣,对一个脱衣舞娘来说,这一定是她一心向往的日常打扮。想要乳液就拿吧。

我把酒递给她,发现她的指甲颜色与毛衣相配,还发现她也发现我少了一根手指头。

“这是因为……”她先开启话题。从进门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语塞。我点头。

“你这次来是想……”我尽量保持客气。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她的坐姿有如贵妇喝下午茶。我在她身边坐下,跷着二郞腿,接着又逼自己放好。

“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咽了一大口杜松子酒。

“你就直说吧!”

“当我发现你就是……就是那天,那天你也来我家了。”

“我没去过你家啊?”她把我搞糊涂了。“我连你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不不,我不是说现在,我是指以前,凶杀案发生的那天,你跟你妈一起到我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