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篇 焦船案 第十六章 求助(第3/4页)

那年轻男子听了一惊,但随即微挺了挺身,清了清嗓:“我爹出门访友去了,行里的事暂由我打理。不知府里要我们做什么。”

胡小喜见他摆出一副管事人的神气,乳犬初学吠人一般,险些笑出来:“能否请你去行里查问查问,可有一家五口失踪不见的?”

“哦?姓什么?”

“正是不知,才要查问。”

“好,我立即派人去问。老江,你叫庄六他们几个来。”

“多谢!明早我来收回音。”

胡小喜转身出来,想到昨天一夜没回家,便快步往家赶去。行到开宝寺前,天已昏黑,又下着雨,夜市却仍旧纷纷设摊开张。他浑身寒飕飕,便去一个食摊前买了两个和菜饼,要了碗盐豉汤,热腾腾吃了个饱。见雨还不住,又舍不得买伞,跟那摊主讨了张油纸,遮在头顶。行了一段,见一个摊上在卖油煎蛤蜊,鲜香气直扑鼻。他心里一动,想起阿翠上午说爱吃这个,她这时一个人在那大宅院里,恐怕正在孤恓,这里离得又不远……他心里一甜颤,忙数了十五文钱,买了半斤,用油纸包了,兴昂昂望蔡市桥走去。才走了半截路,却见前头一个背影瞧着眼熟,到一家酒店灯笼下才看清是范大牙。他忙赶了上去,猛拍了一下,范大牙惊了一跳,回身见是他,恼得捣了他一拳。

“你这是去哪里?”他笑着问。

“嗯……”范大牙含糊了一阵,才说去寻作绝张用求解个难题,而后大致讲了讲独眼田牛和砧头匠女儿阿善的事。随即一眼瞧见他手里那个油纸包,反问:“你是去哪里?”

他一慌,忙随口应:“巧!我也是去求作绝,程介史又摊了个命案,极难解。”

“那正好。”范大牙龇着牙笑起来。

胡小喜一眼瞧见他门牙缺了一块,若是平日,早笑了起来,这时却全没了兴致。

张用一连声笑个不住,他自己都没想到,今晚竟会如此热闹。

昨天回家后,他钻进后边工坊便再没出来。他在朱克柔家算好了水运仪象台各个木轮的尺寸,回来后,又细细复算了一道,之后便开始描画图样。大大小小数百个木轮、木架、铜枢、铜球、水筒、水箱……组配起来,极费心力。他浑然忘记一切,不停描画,不知画了多少稿,地上丢满了废稿。直到鸡鸣,才终于画好。他瞧着那图,哈哈笑了两声,随即困倒,趴在桌上睡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轻轻将他拍醒,睁眼一瞧,是乐器名匠于仙笛。

几年前,当今官家重定雅乐,由于声律乐器自古以竹管黍粒定音准,但古今尺寸长短有变,竹管粗细难定,黍粒又大小不均。因此,有宋以来,朝廷虽然屡次考证修订,却始终五声难准、八音不协。当今官家最重礼乐艺文,继位以后,命文臣乐工齐力修订雅乐。丞相蔡京破除先儒累黍旧规,说夏禹制乐,以身为度,因此奏请以天子指节为律度,铸造帝鼐、景钟,编订新乐,赐名《大晟》,颁之天下,播之教坊。当时,于仙笛受命造钟,张用则时任官中铜器作大作头,钟磬所需之铜,由张用督炼。两人由此相识。

张用见于仙笛精通乐律,为人又淡静,极赞赏。乐律又与五行、术数相通,他最好这些高妙技艺,总忍不住探问,便向于仙笛请教。于仙笛也毫无吝惜,倾心解说。两人故而成为好友,常日里却极少见面。上回相见,还是去年夏天在琴奴那里。于仙笛为琴奴制了一张新琴,琴奴又嘱托画奴何扫雪,请李度在莲池中替她起造一座琴亭,又求张用替她制作一张琴几。亭几都造成后,她邀三人同赴琴会,众人欢聚了一场。

于仙笛望着张用,歉然一笑:“你院门没关,唤了半晌,没人应,我便自己走进来了。”

张用大打了个哈欠,见于仙笛神色不似常日那般清和,忽然想起那桩事,笑着问:“你是云外客,无事不登门。你自己的难事,不会来烦我。是为你家小妹?我也正想去寻你。”

“哦?你知道了?”

“嗯。不过,你家妹婿自尽,我一无所知。你应该知道了些内情,却理不出原委?”

于仙笛忙把所得知的讯息细说了一遍,而后皱眉叹息:“与婢女私通,算不得什么大不得的事,不知那妇人跟鄙妹婿说了些什么,竟令他寻了短见。撇下舍妹,至今郁郁寡欢。我们原本要接她回家,她却又怀了典家骨肉,如今进退两难。”

“那婢女你找见了吗?”

“没有。”

“嗯……这事……”张用正在琢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嚷叫,出去一瞧,是毛球夫妻两个,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

“张作头,你托的那桩事,我实在做不得!”毛球苦着脸,前不搭头、后不着尾地诉起苦来,说了半晌也说不清,幸而他浑家在一旁打断,接过去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于仙笛在一旁听着,极吃惊,却仍能沉住气,没有开口问扰。